第75章75.第三人称
第75章75.第三人称
杜嘉豪半调侃半认真地说完这句话后,谢慷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说话,他就自己往下说:“飘了好几年,也想找个地方落脚了。其他地方人生地不熟,回来做事轻松点。”
“那个小孩是?”
杜嘉豪凶起来:“人家有名字,什么这个小孩那个小孩的。”
“好好好,叫什么名字?”
杜嘉豪瞄了眼谢慷,又不大情愿地说:“李蒙。”
“这是随谁的姓?”
杜嘉豪看谢慷脸上的揶揄神色,跟以前一样,在心里生出一股无名火,他愈发确信自己跟谢慷合不来,这人仗着有点小聪明就自视甚高,跟庄咏远在一起时还收敛点,单独跟他相处真是受不了。
他没好气地说:“在孤儿院看见他时,他就叫这个名字了。正好姚西婷她女朋友也姓李。”
“等他长大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是没像庄咏远一样发大财,但养个孩子有什么难的?”
谢慷也不耐烦起来:“我不是说钱。李蒙长大了,问你跟姚西婷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他说?”
“实话实说。”杜嘉豪不可思议地看谢慷:“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跟姚西婷就是这种人,天生就是,一不偷二不抢,有什么不敢说的?”
谢慷又露出一副想到什么但不愿意说的表情,杜嘉豪看了就烦,转移了话题:“你过来就为了跟我说你辞职了?”
“还想问你,你觉得我辞职后去哪里比较合适?”
“问我干什么?我们两个也不是一路人啊。你还不如去问许臻。”
“你不是去了很多地方?”
“我说了,我饿不死就行,你……”杜嘉豪打量着谢慷,看他光洁、没有伤疤和晒痕的皮肤,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和衣物、配饰,衬衫的袖口长度都恰到好处,笑着说:“你不会想过那种生活的。”
“你很了解我吗?就说这些。”
虽然是抱怨的话,谢慷脸上没什么怒色,口气平静。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杜嘉豪率先打破了沉默:“行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李蒙太晚睡觉不好。”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谢慷点点头,跟着他走出办公室。
路过后厨时,李蒙迫不及待地扑进杜嘉豪怀里,像是等了很久。杜嘉豪又把他抱起来,让李蒙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两个人不知道在讲什么悄悄话。
他们这拼凑在一起,没血缘也没有传统爱情的、新颖的一家三口急着回家,跟谢慷简单道别后就快步往车上走,临上车时,杜嘉豪才想起叮嘱谢慷,肚子饿的话让后厨给他做点夜宵,随后就迫不及待地上了车。
谢慷重新变成一个人,目送着杜嘉豪的车子远去。他能想象姚西婷开车,杜嘉豪陪着李蒙坐在后排,他会觉得车里闷,开一半的窗,然后又担心李蒙受寒,把窗关上。车上放热门金曲合辑,回家后轮流洗热水澡,躺进温暖的被窝里,开始新的一天,为除夕夜准备年货。
没了爱和性,跟朋友在一起,也是种生活,看上去还不错。
不为理想奔波,像许臻那样,跟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生子,过世俗里的幸福生活,不为柴米油盐计较,感情和物质都富足,她也是真心开心,比他们所有人都笑得更发自内心。
谢慷发觉,他不能再像十八岁那样,觉得不过上某种特定的生活,这辈子就算辜负。
他特地来找杜嘉豪,在冬夜等了他几个小时,可杜嘉豪也给不了他答案。
他一冲动,扔掉了以前的生活,现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现在最想去的地方,是他几年前亲自放弃的。
杜嘉豪说自己跟他不是一路人,可谢慷现在彻底弄不懂自己是哪种人了。过去的二十多年,有人为他指路,他成为平南晚报上的神童,当上中考状元,是他爸妈仔细为他铺的路,他玩乐队,大学时叛逆不羁,是看见玩音乐的人都是那副样子。他回平南,职业路径也清晰可辨。
他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到底跟真正的自己有多少的重叠?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自己?从头到尾,他就是朵不伦不类的云,跟着风到处飘荡,只是团身不由己的湿漉漉的颗粒。
谢慷不敢再想下去了。再深入下去,他会崩溃,会变成一个游荡在街头的疯子。
他闭上眼,庄咏远的样子在脑海里慢慢变得清晰。他想庄咏远,他需要庄咏远,但也只能这样了,到此为止。人跟人之间缘分有限,错过就是错过,是他亲自伸出了推开庄咏远的手。
接下来的几天里,谢慷没再出过酒店。手机关机,电视二十四小时放着,睁眼到凌晨去楼下吃自助早餐,这是他一天里唯一的一顿饭。
新闻里的人笑容满面,讲到明天就是除夕时,谢慷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答应了他妈妈,要去酒店参加除夕的家族聚餐,还记得不要在酒席上提辞职的事。
走进海源大酒店的一楼大厅时,谢慷竟然有些局促。水晶灯的光太闪、太亮,他低头躲闪着晶亮的灯光。
明明从小就跟着家里出入这里,辞职后没了个可以讲出口的正经身份,不是学生也不是老师,让谢慷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裸身在众人面前走着,浑身不自在。
包厢在六楼的666号房,是酒楼最热门的几间包厢之一。因为大伯一家回国,这次家宴难得聚齐谢家三代人,谢涛提前很久就打电话来订下这间包厢,还额外加了五千的红包。
开席时间定在七点整,但作为小辈,提前到包厢帮忙接待是义务,谢慷不加思考,就在六点出了门,酒店电梯上到六层时,不过六点二十。
往包厢走到一半,谢慷又在传菜间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对包厢门后的人跟事,都有种本能的抵触。他不想走进去,害怕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谢慷紧张地咳嗽,想抽烟,摸出烟盒又放回去。他还有点基本的理智,不想在公共走廊抽烟,晃神间,他听起备菜间里服务生的闲聊。
“那个前天刚来的去哪里了?不是说我们几个一组吗?”
“你说那个帅哥哦?”
“对啊,人去哪里了?你有他电话吗?”
“不会躲到哪里去偷懒了吧?”
“看上去挺人模人样,不至于吧。”
“你不要看人家长得好看就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