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玛丽的情报
静谧扩散开来,明明不到一分钟,玛丽就好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然后她听到朱厚烨问她:“你知道多少。”
“不是很多。”玛丽坦然地对上朱厚烨的眼睛,道:“安妮夫人拒绝随同您的护卫回荷兰的时候,我正好听到了。她坚持要救赫特福德郡的人民,特别是那些女人。而要救她们,就必须平息叛乱。”
任何时候,社会不稳定的时候,倒霉的往往是女人。
“安妮失败了?”
“不,她差一点就成功了。她沿途发表演说,告诉人们,她会重新执掌赫特福德郡,会重建领地军队、恢复领地秩序,会恢复工人的薪水和福利,会让人们能够通过努力工作而丰衣足食。她告诉人们,一切都会好起来。她还告诉诸多的天主教徒,按照赫特福德郡的法律,天主教的教堂一样受保护,赫特福德郡绝对不可能允许破坏教堂和圣物的事情发生。在英格兰各大教区犯下这些罪行的人,并不是赫特福德宫郡人,甚至不是英格兰人,而是来自北方德意志的雇佣兵。她也向英格兰的人民保证,赫特福德郡会协助王室,抓捕那些偷窃、破坏他人财物的小偷和强盗,让他们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
接下来的几句话,玛丽说得非常艰难:“她几乎凭借一己之力,让伦敦和赫特福德郡恢复秩序,当她的马车穿越街道的时候,民众甚至对她欢呼:王后安妮。”
这跟当年安妮加冕为英格兰王后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安妮被加冕为英格兰王后的时候,伦敦的市民以为她欺骗了两位国王,加上她又是奉子成婚,所以加冕游行的一路上,娼妇的骂声不绝于耳。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被刺杀前的一个星期。”玛丽道,“我承认,人民的欢呼让我很不高兴,因为我只承认我的母亲才是英格兰唯一的王后。但是她遭遇刺杀的消息传来,我和母亲都非常震惊。因为我们都希望英格兰能尽快恢复平静。”
朱厚烨道:“可是我听说,安妮去世之后,你的母亲跪在在圣母像前祈祷了整整一夜。”
“妈妈在思考我和英格兰的未来。”玛丽道,“因为她一死,不但意味着赫特福德郡彻底失控,还意味着英格兰境内,无人能够收场。赫特福德郡如今不但聚集着英格兰近一半的人口,也是英格兰的赋税重地。妈妈说过,哪怕赫特福德郡的人民全部都是路德教徒,看在英格兰的国库的份儿上,我们也只能睁一只眼。”
即便凯瑟琳的才能出众,在民间的威望也高,但是无论是凯瑟琳还是玛丽都知道,组建军队镇压动乱,都不是一件小事。凯瑟琳当年能以杂牌军迎击苏格兰国王亲率的苏格兰正规军,靠的就是当年亨利七世留下的丰沛的国库,能支付得起薪水。
薪水足够,士兵自然卖命,加上部署得宜,战斗力就有保证。
可是现在的英格兰国库,空荡荡的,拿什么组建军队?!卡洛斯不可能借钱给英格兰,西班牙的国会也不会同意借钱给英格兰!银行家那里更加借不到钱!
玛丽很清楚,任何一个君王,刚登基的时候也就是他们权威最弱的时候。所以她比任何都希望英格兰恢复和平,更不可能仅仅因为安妮得到了民众的拥戴就给暗杀大开方便之门。
就是她不喜欢安妮·博林,也只会巴不得安妮·博林早早地嫁到荷兰,别杵在英格兰妨碍她,或者等一切风平浪静,她也坐稳了王位,再来收拾安妮·博林,而不是现在就让安妮·博林暴毙,顺便给自己招惹一身的麻烦。
玛丽很清楚,安妮·博林不死,她还能装模作样,假装在荷兰和法兰西等诸国之间挑挑拣拣,顺便稳固一下英格兰的国际地位。
可是安妮一死,她根本只能是英格兰贵族祈求和平的礼物!
玛丽的回答,不出朱厚烨的意料。
他道:“那么,你认为,谁的可能性最大?谁最有可能也最想要安妮的命?”
“苏格兰,陛下。”
“苏格兰?”
“是的。苏格兰弱小贫穷,英格兰动乱,对苏格兰有利。而且,”玛丽道,“我听说苏格兰贵族对赫特福德郡控制羊毛纺织业、降低羊毛收购价格一事,非常不满。”
“羊毛?”
“是的。这几年,因为支援匈牙利对奥斯曼的需要,荷兰优先收购东面的匈牙利、波西米亚和德意志地区的羊毛,苏格兰这边的羊毛,主要依靠英格兰,特别是赫特福德郡的工厂消耗。荷兰和赫特福德郡的羊毛制品物美价廉质量上乘,又在安特卫普竞价销售,使得各种呢料的总出口量在不断上升,可是单价却在不停地下降,英格兰的羊毛纺织业和羊毛出口都遇到了疲软,各地工厂纷纷破产。赫特福德郡已经垄断了英格兰的羊毛纺织业,也使得苏格兰的羊毛被进一步压价。”
朱厚烨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些苏格兰贵族也应该找你父亲,或者是找我。怎么会……”
“因为他们不敢得罪我的父母,也不敢得罪您。只敢找女人的麻烦。”
亨利八世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一言不合就开战的那种。跨海打法兰西都不带犹豫的;至于凯瑟琳,苏格兰的国王,她又不是没砍过。
面对着两位大佬,苏格兰人真的就只有怂的份儿。
也只有苏格兰,英格兰分崩离析,对于他们的诱惑太大,所以足以让詹姆斯五世铤而走险。
朱厚烨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便是你的姑母玛格丽特亲近英格兰、不可能对安妮做什么,她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儿子扫尾,是吗?”
“是。”
詹姆斯五世靠着母亲、靠着英格兰坐稳王位,却反过来带领贵族们跟英格兰敌对,并不是什么秘密。
朱厚烨道:“那么,还有谁有嫌疑?”
玛丽想了想,道:“我的表现,奥地利的卡洛斯,以及法兰西的奥尔良公爵。”
“法兰西国王的次子?”
“是的,他是一个狂热的天主教徒,跟他的父亲和兄长不一样。如果说法兰西王太子只是因为讨厌父亲而反对新教徒的话,那么他就是狂热而偏激,有很强的报复心。”
“安妮曾经是克洛德王后的左膀右臂,跟迪雅娜一样,他没有理由针对她。”
“光是她庇护新教徒、让赫特福德郡成为新教徒的聚集地,只这一条,就足够了。我不确定他是否得到其他人的帮助。”
朱厚烨最后道:“我需要思考一下,借一下你的更衣室。”
“是,陛下。”
目送朱厚烨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玛丽跌坐在沙发里,浑身没有力气。
她告诉自己说:不管怎么样,朱厚烨看上去没有生气,那这第一关,算是过了。她虽然年轻,登基的时日也短,可她依旧做了一年的女王。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天主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