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魅影（十三）
威廉结结巴巴地道：“父亲,您是说，您的远东亲王身份是假的？”
朱厚烨大笑：“威廉，对于大明皇帝而言,宗族嫡支的我是他们最大的威胁。所以,关键在于皇帝是否愿意承认,而不在真假。”
“抱歉,父亲。是我错了。我，我不该怀疑您。”
有些想法萦绕在威廉的心头很久了，在他的心中,父亲实在是不像一位君主，也不像王族。
朱厚烨道：“威廉,我很庆幸,我赌对了。嘉靖是个真正的皇帝。如果换了别人，也许就不会承认我,那我当年对荷兰商圈的承诺,就是水中月镜中花了。”
威廉道：“不,父亲,您给予的情报足够贵重。毕竟，我们都知道，当年葡萄牙人视为国家机密的同等情报,还不如您的详实。也就是因为您的情报，王国的远东贸易才能得到数倍于葡萄牙人的利润。而不是跟以前那样，葡萄牙人吃肉,我们只能喝汤。”
这里面的大部分内容,威廉在加冕为英格兰国王之前就学过。
以前的尼德兰地区,人们通过辛苦的捕鱼业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然后在汉萨商人的运筹帷幄之下,把商业版图推到整个基督世界。至于大洋上的贸易，特别是香料，就严重依赖葡萄牙。
在荷兰落入朱厚烨手中之前，各国都认为荷兰的商业潜能已经被挖掘得差不多了。可是事实证明，所有人都小看了荷兰。
朱厚烨刚刚成为荷兰大公的时候，他就知道没有船队不行。可是他手里的财富却不足以运转荷兰这个新生的国家，也不足以支撑他在段时间内筹备出一支足够庞大的海上舰队。
怎么办？
朱厚烨采取的方式，本质上是借鸡生蛋，表面形式就是股票。
朱厚烨就不止一次对儿子说过，就是没有他，荷兰商圈迟早也会诞生最早的股份制公司和股票，而他做的就是顺应历史洪流，赶在这两样事物出现之前，先拿出这两个概念。
事实证明，后世经过几百年的完善的公司套娃套路结合远东独家贸易权，让他获得了最大的利益。更不要说，朱厚烨自始至终都非常注意，用荷兰的普通民众通过购买股票得以成为远洋船队股东来参与远洋贸易进而分配远洋利润的手段，用民众的人口基数积少成多，以冲抵荷兰商圈大商人的资本，从而保证自己的话语权。
简而言之，在今天之前，没有人知道朱厚烨的远东亲王和远东独家贸易权不过是空头支票，可事实却是，朱厚烨利用这张空头支票，借鸡生蛋，从荷兰商圈和荷兰民众手里圈了一大笔钱和重要资产，还获得了整个平民阶层的感激。
得到这笔巨款后，朱厚烨也没有直接提现，而是把这项资产全部投入到船队的建设中，包括王家商队和王家海军。甚至连荷兰商圈现成的商船，也因为入股的关系，被并入这家挂名在詹事府名下的“远东贸易公司”。
没错，这家远东贸易公司，就是参考了五百年后的华夏烟草集团和华夏烟草总署。其中的公司一词，可以取其本意，可以翻译成组织，也可以翻译成衙门，当然，翻译成公司也可以。
被空手套白狼的荷兰商人生气吗？不！对于荷兰商人们来说，只要不妨碍他们做生意的国王就是好国王。更不要说，朱厚烨的确给出了非常重要的情报，让荷兰商人在远东贸易中赚足了钱，而且还是别人的好几倍。
要知道，这些情报在过去属于葡萄牙的国家机密，以前的荷兰人只能跟着葡萄牙人才能别人吃肉自己喝汤。
而朱厚烨的情报，直接让荷兰的商队拥有自己开辟航线的能力。
远洋贸易周期很长，在海上漂泊七年都是正常周期。等七年期满，船队归来，荷兰商人们一算最终收益和边际成本，再看看葡萄牙人的收获，两下一比较，荷兰商人何止是彻底接受，他们是打心眼儿里拥护朱厚烨和他的“远东贸易公司”。
至于荷兰的普通民众，有的人耐心好，买了股票，就等着分钱；有的人买了股票还觉得不够，想买更多；还有的沉不下心，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担心船遭遇风暴，让他们血本无归。
荷兰的股票交易所拔地而起，有了股票交易所，荷兰的家庭主妇坐在家里通过买卖股票都能赚钱！
普通民众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真正掌握着“远洋贸易公司”的荷兰王室。
这才是荷兰王室越过葡萄牙，成为欧罗巴最富有的王室的根本原因。
这也是朱厚烨得到整个平民阶层爱戴的根本原因。因为荷兰的民众，几乎家家户户都跟着朱厚烨发了财。虽然不能说暴富，但是好歹薄有积蓄。
要知道，荷兰的手工业者年收入可以达到四十二个杜卡特金币，就是最辛苦的洗衣女工年收入也有整整十四个金币。甩了他们的法兰西同行不知道几条街！
荷兰人比法兰西人更幸福的是，他们的食物、取暖等必要开支，比法兰西人少很多。毕竟朱厚烨在这方面做的工作是全国人民都看得见的。
荷兰人唯一输给法兰西人的地方就在于房租。
没办法，尼德兰地区的土地是稀缺资源，这是天主决定的。但也仅限于尼德兰地区，东部的莱茵河上游和旧勃兰登堡地区的房租就很便宜。很多人来荷兰打工，只要做到勤俭节约，辛苦上十年，就能攒下一笔钱去王国东部置办一座小农场。
朱厚烨道：“你既然一直牢记着我们家族的历史，就应该知道，以股票交易所之繁荣，标准货币早就应该诞生了。”
“是您！是您下令，用杜卡特金币进行结算！”
威廉终于想起来了。
以前他还纳闷，为什么荷兰明明有自己的金币，为什么父亲还坚持使用杜卡特金币进行结算。现在，他知道，他终于等来了那个答案。
他好奇已久却迟迟没有获得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