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毕业了
97毕业了
◎各自在医院生下一个女儿。◎
江起慕将装着燕舞牌录音机的箱子挪到墙角,拍了拍手上的灰,淡定问道:“什么时候见面?”
“明天。”贺干看他丝毫不惊讶的样子,不由诧异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你该不会早就猜到了吧?”
江起慕点点头。
贺干越发惊讶:“说说看,你是怎么猜到的?”
虽然比江起慕年长两岁,也是他最初出手拉了江起慕一把,但在合伙做生意后,做决策的往往是江起慕。
他实在想不通,江起慕从未见过张哥,怎么就预料到了这一出?
江起慕转身指了指那批燕舞牌录音机:“这次运输队额外给我们运来三十台燕舞录音机,我就猜到张哥想谈合作。”
1984年,燕舞厂在央视投放巨额广告后一炮而红,接下来连续三年的广告,让燕舞这个牌子火遍全国,更是成为了收录机行业的领头羊,年产过百万台。在这个年代,谁家要是有台燕舞录音机,那绝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他们之前也想过倒卖燕舞录音机,奈何燕舞厂在江苏盐城,他们在那边没有人脉和渠道,从其他地方拿到的货都是转了好几手的,加上高昂的运费,利润太低,所以就放弃了。
如今运输队主动帮他们收来三十台燕舞录音机,这显然不是单纯的帮忙或者出于好心,在江起慕看来,这应该是张哥抛出的“橄榄枝”。
“合作?”贺干眼睛瞪得溜圆,“你是说张哥的运输公司想跟我们合伙?”
江起慕再次点头:“你之前说过,张哥是从国营单位辞职下海搞运输的,这次我们让他的运输队帮忙收货,他就算不清楚具体利润,也能看出其中的商机,他想加入,再正常不过。”
贺干恍然大悟,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底是读过书的,脑子就是转得快!那你说,咱们要不要答应?”
江起慕沉思片刻说:“物价不可能一直疯涨,这买卖最多还能做三四个月,以我们现在的资金和人脉,加上我要照顾父母不能长期离开上海,光靠你一个人收货终究有限,如果不跟张哥合作,以后运输队恐怕不会再帮我们……”
他们这次收货,就是因为江起慕这边走不开,加上第二次收的货还没有完全倒卖出手,所以才临时拜托运输队帮自己收货回来。
贺干微挑眉:“所以你是赞成跟张哥合伙了?”
江起慕点头:“张哥的人脉、资金都比我们雄厚,更重要的是他有一支自己的运输队伍,跟他合作,能在短时间实现利益的最大化,对我们来说,利大于弊。”
至于这次结束后,要不要继续合作其他东西,那还要见面后再做进一步的决定,毕竟他对张哥这个人还不了解。
“成,那就合作吧。”贺干也不是磨叽的性格,从兜里掏出半包烟,刚想抽就被江起慕一个眼神制止,他撇撇嘴把烟塞回口袋,“行行行,不抽了还不行吗?那明天下午咱们去见张哥。”
江起慕点头。
第二天下午,江起慕随贺干来到运输公司。
张哥的运输公司规模不算大,但在运输这行名气不小,说起张哥这号人,行里不少人都会竖起大拇指。
张哥见到江起慕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毫不掩饰这份惊讶,转头对贺乾道:“这就是跟你合伙的小兄弟?”
贺干连忙介绍说:“对,这是江起慕,小慕,这是张哥。”
“张哥好。”江起慕不卑不亢地打招呼。
张哥在打量江起慕时,江起慕也在不动声色打量着对方。
张哥约莫三十五、六岁,比他们都年长,身材不算高大,长相也不算出色,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精明干练,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上海表,整个人透着股实干家的气质。
“坐。”张哥示意二人落座,“之前听贺干说找了个合伙人,我还以为是跟他一样的货车司机。”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江起慕,“小兄弟看着不像干这行的,之前是做什么的?”
贺干抢着回答:“张哥,小慕跟我可不一样,他可是复大的高材生!”
“复大的?那咱们还是校友呢!”张哥爽朗地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看你年纪不大,毕业了吗?”
江起慕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张哥也是复旦毕业的,瞥了眼同样一脸惊讶的贺干,他平静道:“原本今年毕业,因为家里出了些事,我休学了。”
他语气平静,却让贺干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江起慕向来不愿提家里的事,今天却主动说了出来。
江家的事要打听并不难,所以江起慕没打算瞒着或者说谎,既然要成为合作伙伴,那还不如坦荡一点好。
张哥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年轻人遇到挫折未必是坏事,家道中落,跌入谷底,反而能让人学会反思,懂得变通,很多人的成长都是这么来的。”他点燃一支烟,目光炯炯地看着江起慕,“你年纪轻轻就能放下面子,又有过人的洞察力,就凭这两点,将来的成就绝不会在我和贺干之下。”
这番话让江起慕心头一震。
自出事以来,虽然有亲戚好友帮忙,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一个人扛着。
看着父亲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植物人,怎么叫都醒不过来,亲戚好友也从一开始的全力抢救,到后面有不少亲戚都当面让他放弃,可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呢?那可是生他养他的父亲,若是真的放弃了,他们这个家也就散了。
而母亲那边,以前还偶尔能认出他,可现在整日陷在惶恐中,每次去精神病院都看到她癫狂自残的样子。家里出事时,那户人家前后拿了两次赔偿金还不罢休,不仅三番四次跑到家里砸东西,还跑到学校贴大字报,说他妈是疯子,要他杀人偿命,他被逼得没办法,加上两边医院都需要钱,索性休学。
一开始他白天在医院照顾父亲,晚上去摆地摊,整个人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转着,睡觉都成了件奢侈的事,累得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自父亲出事以来,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实实在在的认可。
“谢谢张哥。”江起慕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直入主题道,“张哥这次叫我们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夸我吧?”
张哥哈哈大笑了两声:“痛快!那我就直说了。我公司有两条运输线,一条走广东,一条跑江浙,人脉、运输我都能搞定,跟你们合作,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贺干激动得差点站起来,但在江起慕的眼神示意下又坐了回去,嘴巴也立即闭上。
江起慕沉吟片刻说:“张哥,我有个疑问。”
“你说。”
“以张哥的实力,人脉、运输、资金都不缺,大可选择自己干,为什么还要选择跟我们合作?”
张哥闻言,眼中闪过赞赏的神色:“好问题!”他谈了谈手里的烟灰,“说实话,我们确实可以单干——租个门面,雇几个伙计,照你们的模式来一套,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目光闪着锐利的光芒,看向两人说:“但我最近在筹备开辟北京的运输线,我没太多的时间和心思放在这方面,况且以我的经验,眼下这波物价上涨不会持续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