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见真情
73见真情
◎突然哑着嗓子道:“常美,嫁给我!”◎
广州人爱吃鱼,又讲究过年要“年年有余”,因此越是临近春节,鱼市就越发红火。
天还没亮,李兰之就和常静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母女俩穿上雨衣雨裤和雨靴,然后共骑一辆自行车朝批发市场赶去。
昨晚一场冷雨,气温骤降了十来度,广州仿佛一夜入冬,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般生疼。
“妈,要不换我载您吧?”常静在后座缩着脖子喊道。
李兰之被寒风吹得直抽冷气,声音都带着鼻音:“不用,快到市场了,别折腾,你坐稳了,别摔下来。”
常静心里暖暖的:“放心,我抓得牢着呢。”
前方的路灯忽明忽暗,李兰之紧盯着路面,眉头却越皱越紧。
三天前,她们按照那帮人的要求把赎金放在了子弟学校门口,现场只留了张字条,说三天后如果她们没有报警的话,便会把常明松放回来。
可现在已经过了三天,常明松却一点影子也没有。
她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地直往下坠。
钱已经给了,常美甚至为此牺牲了自己的婚姻,但常明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担心遇到了仙人跳,更担心对方拿了钱还是不放过人,偏偏又不能去报案,这几天来,她鬓角的白发都多了不少。
但日子总得过下去。
年关将近,买鱼的人越来越多,价格也水涨船高,虽然辛苦,一天却能赚到平时好几倍的钱,所以别说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就是压着几十块大石头,也要趁着这几天赶紧赚多点钱。
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什么比赚钱更要紧的了。
想到今天又能多赚些,李兰之精神一振,脚下用力一蹬,自行车载着母女二人,迎着寒风向批发市场疾驰而去。
她们来得有点早,批发市场见不到几个人,不过有一家卖肠粉的早点摊位已经摆起来了,摊位上的蒸笼正冒着热气,这家的肠粉做得很地道。
李兰之一边支自行车,一边叮嘱常静道:“我去取拖车,你去买两份肠粉回来,再要两杯热豆浆,你的也要买,别舍不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常静刚应了声“好”,转身往早点摊位跑去,还没跑出几步,就听身后传来李兰之的惊叫声——“放手!你这人怎么回事?!”
常静心头一紧,猛地回头,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正死死拽着李兰之一只裤脚,李兰之踉跄着后退两步,雨裤被拽得歪斜,露出里面的黑裤子。
连日来的焦虑与疲惫在这一刻爆发,李兰之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她用力拍打那双脏污的手,声音都变了调:“大清早的碰上个疯子!真是晦气!还不快松手!”
常静见此情景,也连忙跑过来帮忙。
她抄起角落的扫把,对着那肮脏的男人“哐哐哐”就是一顿揍:“快放开我妈!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但那男人就跟听不懂一样,死死拽着李兰之的雨裤不放手,他蓬乱的头发结成一绺一绺的,脸上糊满污垢,根本看不清面容,身上散发出的酸臭味熏得人直皱眉,母女两人认定眼前的男人是个变态乞丐,于是打得更用力了。
李兰之的拳头雨点般落下,却在某一刻突然僵住了——
她注意到男人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尾指处光秃秃的,再定睛一看,左手竟也少了尾指。
这个发现让她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急忙拦住常静:“别打了!快住手,他……可能是你爸。”
“爸……爸?”
常静手里的扫把猛地停在半空。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男人,那个记忆中高大挺拔的父亲,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男人艰难擡起满是脏污的脸,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兰之,干裂的嘴唇颤抖着,终于挤出一声嘶哑的呼唤:“兰、兰之……是……我……”
这声“兰之”确认了常明松的身份,也让李兰之和常静两人愣在当场。
不过常静很快回过神,红了眼眶扑过去,颤抖着声音哭道:“爸爸,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常明松艰难地点了点头,他试图擡起手擦去常静的眼泪,却在看到自己脏污不堪的手掌时,颓然地垂下了手臂。
他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像是要把这些日子受的苦都哭出来,却又不敢放声大哭。
常静紧紧抱住父亲,丝毫不顾他身上刺鼻的馊臭味和脏污,眼泪浸湿了他的肩膀,她哭得浑身发抖,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都哭出来。
李兰之却站在原地没动。
她望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半路夫妻本就情分浅薄,这两年常明松不顾她的阻拦拿走家里全部的钱跟臭棋周做生意,又给家里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想起常美为了救他被迫牺牲自己的婚姻,想起为了凑钱,她低声下气到处求人,想起这些日子一家人担心受怕的情形,她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眼前的常明松。
“妈……”常静红着眼睛回头,“我们带爸爸去医院看看吧?”
“不、不用……我、我不去医院……”常明松慌乱地摇头。
他这副模样去医院,万一医护人员起疑报了警,老潘那伙人肯定不会放过他和家人。
他已经给家里带来那么大的麻烦,不能再给家里招来祸事了。
晨光渐亮,批发市场的人流开始密集起来,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还有人指指点点地议论起来。
李兰之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平静得近乎疏离:“常静,扶你爸起来,今天不做生意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常明松缓缓擡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悔恨和哀求,他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在触及李兰之的眼神时僵住了——那目光太过平静,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颤,本就佝偻的背脊又弯了几分。
常静全然未觉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小心翼翼地搀扶起父亲:“爸,我们先回家,您……您能走吗?”
常明松勉强点头,声音虚弱:“能……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