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阿麟上来。”
◇第40章“阿麟上来。”
第四十章
平野超前踏出一步，听到院外的响动，心头一紧：“外面有人。”
阿嫘大气不敢喘：“难道是有埋伏？”
平野手持烛台，与烛光中同阿嫘点头道：“你那些伙计，是否各个忠心？这密道，可还有别人知晓？”
“伙计们都是这醴城的人，我大多都知根知底。素日里待他们虽不说是最好，从未有过半分苛待。至于这密道……当初我修造这商铺时，只有我和一名工匠知晓，但那工匠前几年已然死了。刚过而立之年，便暴毙而亡。我当时深感蹊跷，那工匠身强体壮，平日里连一声咳嗽也听不见的，怎的一夜之间就死了？于是我便处处留心，打探，跟着运送尸首的丁家人去了城外，才让我知晓了那丁立川一家如何用人血沃土……”
平野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不想真正听见真相之时心中仍然免不了一阵恶心震撼。
阿嫘道：“……除了那死了的工匠之外，便无人知晓了。这密道极为隐蔽，看这里门锁安好，他们就算是想要调查我的铺子，如今也没查到这上面来。”说罢，又道，“但我早就打了招呼，这几日因着祭祀，店铺不用开张，这后院里有些声响倒也正常。”
“这个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平野十分谨慎，又侧耳听了一会响动声，这听那些声音忽远忽近，实在难以捉摸。
“平少侠，不若这样，我先出去，将你们的东西取出来。你在这里侯着我便可。”阿嫘道，“我方才进城时，并未瞧见有甚么捉拿我们的告示，想必这件事，县衙还在追查之中。我们的行迹尚未暴露。”
平野仍是忧心忡忡，可那头阿嫘已经推门而出了，不消片刻便复返，换了一身衣衫，又提着两个箱子过来。
她对平野道：“里头是你们的东西，我没打开过。时间紧迫，我来不及清点。平少侠，你现在就回去吧。”
平野伸手接过，正欲说谢，阿嫘却摇头，猛地把门关上了。
在这密门合上之前，平野瞧见了女子坚毅的目光，她不似成疏雨一般感性流泪，那双眼睛仿佛早已看遍了人间凄苦，变得麻木。
平野不止自己如何从密道中走出城门之外，回头一看，城墙上的火把似乎快要被夜风吹灭。两个木箱里实在沉重，可平野不知究竟是它们沉重，还是自己的心情沉重，惟有阵阵冷风掠过他的身体，击打他的内心。
“……还在发愣，难道你是舍不得么。”
这一道声音……
平野转身，双手微颤，于月色下，少年人只是站在树下，一双眼眸明亮，如星似月。
“你怎么来了？”平野唤道，原地踌躇着，又上前去摸了摸少年的手臂，喃喃道，“不是梦……”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来。”姜渡月垂下眼眸，瞧见了平野的手上的箱子，“里头装着我的琵琶，是么？”
平野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一路上一直带着它？”
“嗯。”
“你也不嫌它累赘。”
平野忽地笑了：“那你还不是带着它下山，你不嫌它累赘，我又怎么会？况且……”他想到了之前，“况且，那日我虽不知你为何不辞而别，但我知晓这琵琶于你而言，应当是极重要的。心想着若是能再见你一面，便亲手交到你手上，也算是聊表那日我‘不解你心意’的歉意了。”
“若是你没来这醴城，没遇上我呢？”
平野愣了一霎，道：“我没想过。”
他总觉得和姜渡月的缘分不该止于此，因而心中总是怀抱期待。
姜渡月没有多问，解开缰绳的一刹那，夜风将两人的长发吹起，胡乱乱地搅在一起。
姜渡月牵着缰绳，小黑马神气地昂首踏步，在小树林里悠闲地转悠，转着转着，便转到了平野面前。
“阿麟上来。”
一只手伸了出来。
平野抿抿唇，将手搭上去，一个使力，便翻身上了马背。
稳稳当当。
夜风呼啸。
他们再度朝着那破庙而去，只是这一次，不用姜渡月多说，平野便已经伸手将少年的腰环住，路上行过多少阻碍，都不能令他再跌下去。
平野想：我从未想过有人会来接应我。哪怕这个人对于这样的行为不屑一顾，却又实打实地做了。师门亲眷之间，尚不能如此熨帖，更遑论他有伤在身。
又想：许是我与他之间，虽不能算至交好友，也算得上过命之交了罢……
在神思出窍之际，姜渡月频频回头看他，他却没有丝毫察觉。
直到两人回到山腰上的破庙，慕君仪持烛等待他们许久，小和尚正在一边搓手，叫苦不叠。
“平野大哥，渡……渡月少侠，你们回来啦！”小和尚朝着他们身后一看，果真没看到女子的身影，眸色顿时黯淡。
平野先下了马，拿出其中一个箱子：“这里头是你们的东西，阿嫘姑娘托我转交给你们。她说自己还有店铺需要打理，叫我们不必为她担心。”
“话虽如此，可我……”无念实在是失落，连带着找回行李的好心情也没几分。
姜渡月则打开了另一个木箱，剥开层层软布，芙泣果然完好无损地躺在里头。
平野松了口气：“还好。”
慕君仪笑道：“你如此宝贝它，若再不好，怕是要剜了你的心去。”
“有多宝贝？”姜渡月收好了芙泣，随口问道，却不想这一问，倒是让平野耳根子红了。
平野咳嗽一声，坦然笑道：“不过是尽力而为，不让它伤着而已。”
姜渡月知晓平野这样的性子，看着温善，实则一根筋。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和他大吵一架。只是这样的性子也并非都是坏处，至少，若是平野认准了的，定会舍身相护。
“它虽然对我而言的确十分重要，但到底不值得你用命相护。”姜渡月语气很轻，“平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就算丢了我这一把琵琶，也没什么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