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怜之纵之
◇第58章怜之纵之
第五十八章
阿峦捧着一盒点心上楼，见阿嶂守在门前，顿时喜上眉头：“兄长，你回来了！”
“阿峦，你这是上哪去了？”阿嶂瞧见了木盒，“我就说回来怎么不见你，又去买什么新奇玩意了？”
阿峦不满道：“阿兄，你怎的一回来就拷问我去向？我都还没问你为何这次回来得这样晚，你倒是先数落起我的不是来了。”手指微屈，敲打“咚咚”，“这里头是点心，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点心？”阿嶂疑惑，“我记得庄主说过，慕门主不爱吃点心。”
“谁说是给慕门主买的？”眉梢上的笑意渐渐散去，阿峦略有些失神道，“是给少主……”
“嘘。”阿嶂连止住了阿峦的话，左右瞧瞧，见没人偷听，“你忘性忒大了，之前庄主的叮嘱你全忘光了？我看你是想挨收拾了！”
“啊！”阿峦捂住嘴，左顾右盼，“庄主不在这里吧？阿兄，你们都改口改得快，我是愚钝了些，我若是有你们一半机敏，早就成为庄主的得力干将啦。”
“少来这套，若非信任你，怎么会让你来找慕门主。”阿嶂侧开了身体，轻叹道，“进去吧，我方才回来时，他们已经睡下了。正好你回来了，进去瞧瞧状况，若有急事，派人来禀。庄主那头亦才抵达不久，诸多琐事，我需得亲自过问。”
阿峦颔首道：“不能为庄主接风洗尘，还请阿兄替我请罪。”
“别的事也就罢了，你今日照顾好了少……他们，便也算是为庄主心头大事尽力，他不但不会怪罪你，反而还会嘉奖你。进去吧，点心再冷了。”
阿峦手脚放得极轻，推门而入时，慕君仪正支着下巴望向窗外。一方窗格，只可窥见一方寰宇。
“……昔闻‘镜中孤鸾’，哀愤而绝，年少时，我只觉稀奇，如今看来，倒是感慨至极了。”慕君仪转过头来，瞧见了那木盒，“阿峦，你忙活了这些日子，这东西你吃吧。”
“可是少主……不。可是少爷他这日米水不进，我怕庄主见着他会责备属下。”
少年被点了睡xue，堪堪睡去不久，如今侧卧于床，眉头紧锁，实在哀愁。
“你放心吧，他就算不吃，还有我的内功为他撑着。”
阿峦道：“可门主……亦大哥，因着那‘单相思’发作，你的内功也多有损减，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若将真相告知于庄主，他精通药理，必能找出法子来……”
“他确有此能，不若我这医术是从何处学来的？”慕君仪苦笑道，“可我早就想了法子，这解药的方子只能去泪女山上找，其他的不过是缓兵之计了。我早在信中告知于他，想必他也是明白的。”
阿峦沉默片刻，瞧瞧慕君仪又瞧瞧梦魇中的少年，总觉着心头不踏实。
慕君仪推他一把：“眼下我还需要你帮个忙。”
阿峦恭敬道：“亦大哥尽请吩咐。”
“烦请你去布庄走一遭。”
“去布庄做什么？我们带了衣裳来，都是顶好的料子和花样。”阿峦不觉得意道，“都是庄主亲自替少爷选的。他说少爷定会喜欢。”
慕君仪的目光扫过其中一个木箱：“你们庄主向来喜素，不喜铺张浪费，这批料子他买了多久？”
“阿峦也不知，”阿峦挠挠耳朵，“自打我和阿兄进了山庄，这箱子便在了。”
慕君仪点点头：“既如此，还是让你们庄主亲手为你们少爷穿上的好。如今你要去取的，不单单是你们少爷选的衣裳，还有你们少爷亲自为……罢了，你且先拿回来看看。”
“是。”
阿峦走后，慕君仪方才起身，“啊”的伸了个懒腰，左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朝着空中一处喊道：“既然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了。”
落地有声。
片刻后，一双手推开房门。
风声阵阵。
那手纤长有力，十指俱有旧伤，暗红疮痍，伤痕纵横，已经有了些年头。
“……我原以为你受了伤，便没有从前那般机警了。”来者身穿一袭黑衣，如穿行黑夜后，揭开帷帽，窥见天光，而一双眼又如深潭，幽不见底，“敏行，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慕君仪对上那眼，眼中顿时涌上柔情，可他却生生忍住，别开目光，瞧着粗糙的房柱，低语道：“你小瞧我的可不止这一两件事。”
来人只是看着慕君仪，不置一词，许久后，这才将目光转向床间。
“……你遣人快马加急送来的方子，我已用了。”慕君仪在身后轻声道，“每日腹痛有所缓和，但到底还是难忍，我么，风餐露宿惯了的，咬咬牙便也过了。可是渡月他……”
“他如何？”男子快步走到床前，缓缓蹲下，目光游离在少年脸上，五分欣喜，五分哀伤，指尖点在少年微颤的眼睫上，恨不得立刻拥之入怀，几乎喜极而泣，“太像了……敏行，太像了……”
男人含泪回眸，欣喜若狂，慕君仪却心头一痛。
“当日我见着渡月第一面，便已猜出了八九分。原想将他带来见你，可不曾想路上竟遭此变故……”
“我现在就要带他走！”男子豁然起身，“敏行，你的信我看了，可我信不过那泪刀门！皎儿如今伤痕累累，我必须立刻带他回山庄调养！”
“可你来迟了。”慕君仪摇摇头，说了实话，“你可知，为何我今日见你尚是神采奕奕，渡月却是这般模样？”
男子探了少年的脉搏：“他受了风寒，为何？”
“那日我带他回了客栈，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我原想着让他好生休养，静候你来，却不想他挣扎着要上山见人……”一想起那日，慕君仪便觉不忍，“我哪里敢让他出门，便只能点了他xue位，逼着他在客栈里待着。原是如此，等你今日抵达，我们共商对策便也是好的，可谁知道他前几日用内功冲破了xue道，竟跑了出去，偏巧撞上大雨……”
“他去了哪里？”男子急切道，“当时可有人对他又做了什么？”忽觉心口抽疼，连忙提气运功，这才镇静下来。
“你瞧你，急什么！”慕君仪忙道，“你这旧疾就是急不得！你的皎儿好好在这儿呢，若是有什么差池，我也不敢见你了！”又立刻解释道，“当时我暂且锁住了他五成功力，知晓再跑也跑不出这汾南郡，果真在一间点心铺子外寻见了他。”
“点心铺子？”
“是了。是一家点心铺子，也没什么稀奇。可对你的皎儿而言，那实在稀罕得不得了……”慕君仪瞧着床上少年，“平野之前允诺于他，说要带那铺子的糖糕回来。你的皎儿他心悦平野，这些日子以来，煎熬无比，哪怕被我点着xue位也要跑出去，尝尝平野说的那东西，便有了如今这可怜模样……此番过后，叫我怎么放心你带走他？只怕让他恨你！”
男子默然良久，望着姜渡月的眉目，失神道：“那平野究竟何许人也？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让皎儿这般不舍？”又喃喃道，“青玄派，我确有耳闻，百年大派，下分南北两宗，多年前又合为一宗……十年前，又闻那掌门师弟自戕于芳踪谷，至于原因，尚未可知。这样错综复杂的大派，面上无波无澜，实则暗流涌动，那教出来的弟子，势必也是心机颇深……皎儿之前都待在那楚家山庄，从未下山，自然没什么江湖经验。可是敏行你不同，你纵横江湖多年，难道你也被能被骗了？”
“惜安，你是忧心太过了。”慕君仪道，“平野此人，虽说出自青玄派不假，却被那危舟掌门当作继承人养大，心性良善，为人纯直，对待你的皎儿，更是怜之纵之。如今，他尚且不知渡月的来历，都已是掏心掏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