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霜降尸潮

一、染血的霜降

青石镇的霜降来得比往年早了半月。清晨推开窗，阶前的青石板上覆着层薄霜，白得像撒了层盐，只是凑近了闻，竟带着股淡淡的腥气。镇口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件破烂的棉袄，棉袄下摆滴着暗红色的液珠，落在霜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花。

“王屠户家的小子……没了。”赵德柱的声音带着颤，他手里攥着半截染血的麻绳，绳结处还缠着几缕灰褐色的头发——那是王家小子昨天帮他捆柴火时用的。天还没亮时，有人看见王家小子往镇外的乱葬岗跑，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此刻乱葬岗方向的雾气里，正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骨头在摩擦。

林清风站在镇口，桃木剑的剑穗垂在身前，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他指尖撚起一点霜，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瞬间拧紧：“是尸霜。这些不是自然结的霜，是尸气凝结成的。”他擡手对着老槐树挥出一剑，剑气扫过，那件棉袄“哗啦”散开，里面滚出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王家小子，双眼圆睁，脖颈处的伤口参差不齐，像是被生生咬断的。

“尸潮……真的来了？”赵德柱的脸比地上的霜还白，他想起三个月前林清风临走时说的话——“霜降前后，若见霜带腥气，便是尸劫再现”。当时只当是道长危言耸听，谁能想到，那被镇在义庄地下的尸王残魂，竟真能借着霜降的寒气聚起新的尸潮。

镇西的油坊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是王屠户的声音。林清风提着剑往那边赶，刚转过街角，就看见油坊的木门被撞得稀烂，十几个青灰色的身影在院子里攒动，个个面无血色，眼眶黑洞洞的，嘴角淌着涎水。王屠户被按在磨盘上，一个穿着寿衣的僵尸正低头啃他的肩膀，骨头碎裂的“咔嚓”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孽障！”林清风怒喝一声，桃木剑带起一阵劲风，直劈那啃食王屠户的僵尸。剑刃落在僵尸后颈，发出“噗”的闷响，竟直接将其头颅削了下来。那无头僵尸还在原地抽搐，脖颈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墨绿色的黏液，溅在地上，霜层瞬间融化，冒起白烟。

其他僵尸被惊动，纷纷转过身，僵硬地朝林清风扑来。它们的动作比上次惊蛰时快了不少，关节处不再发出错位的声响，显然是被更浓郁的尸气滋养过。林清风剑随身走，身影在僵尸群中穿梭，桃木剑每落下一次，就有一只僵尸倒地化为飞灰。但僵尸的数量实在太多，倒下一只，雾里又钻出来两只，像是无穷无尽。

“道长！东南角！”赵德柱举着把柴刀，帮着砍翻了一只扑向林清风背后的僵尸，他指着镇东南角的城隍庙，那里的雾气最浓，隐约能看见无数黑影在雾中晃动，“它们是从那边涌过来的！”

林清风眼角余光瞥见城隍庙的方向，心头一沉。城隍庙供奉着镇宅的城隍爷，历来是青石镇的风水眼，若被尸气污染，整个镇子的阳气都会溃散。他虚晃一剑逼退身前的僵尸，朝着城隍庙疾冲而去，身后的赵德柱带着十几个壮丁举着锄头镰刀跟上，组成一道人墙，勉强挡住涌来的尸潮。

二、城隍庙里的血祭

城隍庙的大门虚掩着，门轴上的红漆剥落大半，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尸臭扑面而来，差点让人作呕。供桌上的城隍爷神像被推倒在地，头颅不翼而飞，神像底座的石台上，竟躺着个身穿道袍的人——是之前被关押在祠堂柴房的玄尘。

他胸口插着把青铜匕首，鲜血浸透了道袍，在地上积成一滩，顺着地砖的缝隙流到庙中央的香炉里。香炉里没有香灰，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指甲，指甲尖都泛着青黑色，显然是从僵尸手上剥下来的。香炉旁摆着个黑陶瓮，瓮口用红布封着，红布上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文，正随着瓮里的动静微微起伏。

“是血祭。”林清风认出了这阵仗，玄尘竟是用自己的心头血催动了血祭，目的是唤醒城隍庙里镇压的“尸母”。传说青石镇建镇时，曾有只千年僵尸作祟，被初代城隍爷以自身魂魄为代价封印在庙底，这黑陶瓮，就是封印的核心。

黑陶瓮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红布“嘭”地炸开，一股黑气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个巨大的身影。那身影足有三丈高，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硬皮，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裂开的巨口，里面满是参差不齐的獠牙。它甫一现身，庙里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的霜层瞬间增厚，连林清风呼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

“吼——”巨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波撞得庙门“哐当”作响，门外传来壮丁们的惨叫，显然是被这股力量震伤了。林清风握紧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隐隐发亮，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大麻烦——尸母一旦破封，整个青石镇都会变成人间炼狱。

尸母的巨手拍了过来，带着呼啸的寒风。林清风侧身躲过，脚下的地砖被拍成齑粉。他借力跃上供桌，咬破指尖将血点在桃木剑上，剑刃顿时燃起金色的火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他将全身真气灌注剑身，朝着尸母的巨口刺去，却被对方用手臂挡住，金色火焰撞上暗红色的硬皮，只留下几道焦痕。

“好硬的皮……”林清风暗道不好，这尸母的修为远超他的预料。尸母似乎被激怒了，巨口一张，喷出股墨绿色的毒液，林清风慌忙躲闪，毒液落在地上，蚀出一个个深坑，连坚硬的青石板都像被强酸腐蚀过一般。

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青禾背着药箱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提着木桶的村民。“师父！我们带了黑狗血和糯米！”青禾将木桶递过来，里面的黑狗血还冒着热气，“赵叔说您可能需要这个！”

林清风眼睛一亮，黑狗血至阳，对付尸母正好。他接过木桶，手腕一扬，狗血朝着尸母泼去。尸母被狗血淋了一身，发出痛苦的嘶吼，暗红色的硬皮冒出白烟，像是被烫伤一般。“青禾！带村民去搬镇妖钟！”林清风大喊，“用钟声震散它的黑气！”

青禾应声而去，林清风则继续与尸母周旋。他发现尸母虽然凶猛，动作却有些迟缓，似乎被庙底的封印牵制着。只要拖延到镇妖钟搬来，未必没有胜算。

三、镇妖钟鸣

镇妖钟被八个壮丁擡着，“哐当哐当”地往城隍庙挪。钟身上刻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那是当年高僧开光时留下的佛光，专克阴邪。离着城隍庙还有几十步，尸母似乎感应到了威胁，突然不再理会林清风，转身朝着庙门撞去，想要冲出去阻止。

“休想！”林清风纵身跃起，桃木剑狠狠刺向尸母的后心，那里的硬皮相对薄弱，剑刃竟刺入半寸。尸母吃痛，回身一掌拍向林清风，他躲闪不及，被掌风扫中，撞在墙上，喷出一口鲜血。

“师父！”青禾惊呼着冲过来，掏出丹药塞进林清风嘴里。林清风摆摆手，擦掉嘴角的血：“别管我，快敲钟！”

壮丁们已经将镇妖钟擡到庙门口，赵德柱抱起钟锤，深吸一口气，猛地砸向钟身。“铛——”洪亮的钟声在镇子上空回荡，钟身上的符文光芒大盛，形成一道金色的光罩，将城隍庙笼罩其中。

尸母被金光罩住，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它疯狂地撞击光罩，却每次都被弹回来，暗红色的硬皮不断剥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肌肉。林清风趁机再次挥剑，桃木剑如一道金虹，直刺尸母的头颅。

“噗嗤”一声，剑刃没入寸许，尸母的动作猛地僵住，巨口缓缓闭上，庞大的身躯开始寸寸碎裂，最终化为一堆黑灰。庙底传来一阵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沉寂了下去。

钟声还在继续，金色的光罩慢慢扩散，笼罩了整个青石镇。镇里残留的僵尸在金光中发出哀嚎，一个个化为飞灰。乱葬岗方向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被晨光染成金色的田野。

林清风靠在墙上，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青禾递过来水囊，他接过喝了一口，轻声道：“结束了。”

赵德柱走进来，手里拿着从尸母残骸里找到的一块黑色玉佩，玉佩上刻着个“玄”字。“道长，这是……”

林清风接过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刻字：“这是玄尘的本命玉佩，他虽行差踏错，但最终以血祭破了尸母的核心封印，也算是……赎了一半的罪。”他将玉佩放在城隍爷神像的残躯旁，“让他陪着城隍爷吧，也算是守着这方水土。”

阳光透过庙门照进来，落在地上的霜层上，霜开始融化，露出青石板原本的颜色。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镇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林清风知道，只要人心不散，阳气不绝，再强的邪祟，也无法侵扰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