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棺木行
一、夜半棺响
白露这天的露水重得能拧出水,青石板路上像铺了层碎银,踩上去能映出人影。城西的“福顺棺木行”却没开门,门板上挂着把生锈的铜锁,锁孔里塞着半片干枯的槐树叶——这是行里的规矩,只有遇上“不干净”的活儿,才会挂槐叶避邪。
后半夜,住在隔壁的张裁缝被一阵“咯吱”声吵醒了。那声音从棺木行里传出来,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棺材板,断断续续的,混着露水打在瓦片上的轻响,听得人后颈发麻。
“王老板又在熬夜做活?”张裁缝翻了个身,刚要睡去,突然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棺材盖落地的声音。他披衣下床,趴在窗缝上往隔壁看——月光透过棺木行的窗棂,照出个模糊的黑影,正从口棺材里坐起来,青灰色的手扒着棺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诈尸了!”张裁缝捂住嘴,差点喊出声。他认得那口棺材,是三天前王老板从乱葬岗拉回来的“老物件”,据说是前清举人用过的,棺材板上雕着“二十四孝”,王老板说要拆了改做新寿材。
黑影慢慢从棺材里爬出来,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走到墙角的水缸边,把头埋进去,“咕嘟咕嘟”地喝水,黑水顺着他的衣襟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泛着股铁锈味。
张裁缝吓得缩回脑袋,再敢看时,棺木行的灯亮了,王老板举着盏油灯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根桃木尺,正往黑影身上抽,嘴里骂着:“让你偷喝尸水!让你坏了行里的规矩!”
黑影被打得直哆嗦,却不吭声,只是转身往棺材里钻,爬进去时,后颈露出块青黑色的斑,像片枯萎的荷叶。
第二天一早,张裁缝去敲棺木行的门,没人应。门板上的铜锁还挂着,槐树叶却掉在了地上,叶尖沾着点黑血。他绕到后墙,看见院子里的水缸敞着口,水面漂着层白沫,捞起来一看,是些细碎的骨头渣,像是被人嚼过的。
二、举人棺
王老板失踪了。
镇上的人发现时,棺木行的院子里堆着七口棺材,六口是新做的,只有最中间那口雕着“二十四孝”的老棺敞着盖,里面铺着的寿被被撕成了条,棉絮里裹着些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烧了一半,没烧完的边角上写着“光绪二十三年”。
“这是‘镇煞符’。”镇上的老道士撚着胡须,指着棺材底板,“你们看,这上面有七个凹槽,正好能嵌七枚铜钱,是‘七星镇棺’的阵法,用来压邪祟的。现在铜钱不见了,符也烧了,怕是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了。”
老棺的角落里,躺着根沾血的桃木尺,正是王老板常用的那把。尺尖断了,断口处缠着缕黑头发,头发上还绑着个小纸人,纸人胸口写着“王富贵”——王老板的大名。
“是被反噬了。”老道士叹了口气,“这举人当年是被人毒死的,怨气重,王老板拆他的棺,等于破了镇煞阵,被缠上了。”
派出所的李警官让人把老棺擡回所里,刚上卡车,棺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像有东西在里面踢。打开一看,里面多了只青灰色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木屑,正是昨晚张裁缝看见的那只。
“快用墨斗线缠上!”老道士喊着,让人取来浸过黑狗血的墨斗线,缠了七圈,棺材果然不晃了。他指着手背上的纹路:“这不是举人的手,是‘养棺人’的。”
“养棺人?”李警官皱眉。
“就是给棺材铺守夜的,”老道士解释,“有些老棺里的东西不安分,得找个八字轻的人‘养’着,让他沾点人气,压住尸气。王老板肯定是找了个养棺人,没想到这人被尸气侵了体,变成了半尸。”
话音刚落,卡车司机突然尖叫起来,指着老棺的底部——那里渗出黑汁,正往他的鞋上滴,滴到的地方立刻烧出个小洞,一股焦臭味弥漫开来。
三、尸油灯
养棺人找到了。
在乱葬岗的老槐树下,他被捆在树桩上,嘴里塞着破布,身上盖着块寿被,正是老棺里的那床。解开他的绳子时,发现他后颈的青斑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像片爬动的青苔。
“他叫刘三,是个流浪汉,”张裁缝认出了他,“前阵子总在棺木行门口转悠,王老板给过他几顿饭吃。”
刘三说不出话,只是瞪着眼睛往槐树上看。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树杈上挂着盏油灯,灯芯是用麻绳做的,烧得噼啪作响,灯油泛着黄绿色,照得周围的墓碑都发着绿光。
“是尸油灯!”老道士脸色大变,“用养棺人的血和尸油混着熬的,能引僵尸!王老板肯定是被这灯引去的!”
李警官让人把灯取下来,刚碰到灯盏,刘三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警告。油灯被摔在地上,尸油溅到草上,草叶立刻枯萎,冒出黑烟。
“这灯是冲着老棺来的。”老道士看着地上的油迹,“你们看,油迹连成了线,通向乱葬岗深处——那里埋着当年毒死举人的管家!”
众人跟着油迹往深处走,在一座没有墓碑的坟前,发现了王老板的帽子,帽檐上沾着黑泥,泥里混着些碎布,是举人棺上的雕花纹路。坟头新翻的泥土里,露出块棺材板,上面刻着个“李”字。
“是李家管家!”镇上的老人突然说,“当年举人被毒死,就是这管家下的手,后来他病死了,也埋在乱葬岗,家里人不敢给他立碑。”
李警官让人挖开坟,里面的棺材是空的,棺底刻着行小字:“冤有头,债有主,三百年,棺自开。”
四、双尸斗
王老板的尸体在举人的老屋里被发现了。
老屋早就塌了大半,只剩间正房,王老板被绑在太师椅上,胸口插着根毛笔,笔尖还在滴血。他面前的八仙桌上,摆着两盏尸油灯,一盏亮着,一盏灭了,灭了的灯盏里,沉着枚铜钱——正是老棺里失踪的七星钱之一。
“是被胁迫的。”李警官看着王老板的手,指甲缝里全是木屑,“他死前一直在刨东西,可能是想毁掉什么。”
正房的地砖被刨开了,露出个黑黢黢的地窖,里面堆着些破烂的书,最上面放着件官服,胸前绣着只仙鹤,是举人的品级。官服里裹着个小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是本日记,纸页泛黄发脆,字迹却很工整。
日记里写着:“光绪二十三年,管家李某投毒,欲夺家产,吾假死避祸,藏于地窖,嘱管家将吾‘棺木’葬于乱葬岗,内设七星镇煞阵,待其死后,棺木自会相斗,以辨善恶。”
“原来举人是假死!”老道士拍着大腿,“他算准了管家会有报应,让两具棺木在地脉相通处相斗,谁的怨气重,谁就会先尸变!”
话音未落,地窖突然晃动起来,墙角的阴影里爬出个黑影,穿着破烂的管家服,脸上长满了白毛,指甲又尖又长,正是李家管家的僵尸!它看见八仙桌上的尸油灯,突然嘶吼着扑过去,一口咬灭了亮着的那盏。
几乎同时,屋外传来“咯吱”声,举人的僵尸从老棺里爬了出来,青灰色的脸上还带着文官帽,手里攥着本《论语》,书页被撕得粉碎。它看见管家僵尸,突然举起《论语》砸过去,书页散落在地,每一页上都用血写着“贼”字。
两具僵尸立刻打在一处,举人僵尸动作灵活,专打管家僵尸的关节;管家僵尸力大无穷,抓着举人僵尸的官服不放,黑血溅得满地都是。
“快把七星钱放回老棺!”老道士对李警官喊,“只有补全阵法,才能让它们平息!”
李警官从木箱里翻出剩下的六枚铜钱,刚要往老棺里放,突然发现刘三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正往老棺里倒尸油,嘴里念叨着:“王老板说了,让它们斗,斗个两败俱伤……”
五、恩怨了
刘三被制服时,怀里掉出块玉佩,上面刻着个“王”字——是王老板的私章。老道士认出这玉佩:“这是养棺人的信物,王老板把它给刘三,是认他做传人了。”
日记的最后一页,王老板补了段话:“民国三十五年,吾购得举人棺,见棺底凹槽,知是七星阵,又查得管家坟在左近,恐双尸相斗祸及百姓,遂寻刘三为养棺人,以墨斗线镇之。不意刘三被管家尸气所染,竟助纣为虐……”
原来王老板早就知道双尸的事,他留着老棺,是想补全七星阵彻底镇压,却没想到刘三被管家僵尸的怨气控制,偷偷烧了镇煞符,还想借尸油灯让双尸斗个两败俱伤,替自己早逝的爹娘报仇——刘三的爹娘,正是当年被管家后代逼死的佃户。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老道士叹了口气,让李警官把七星钱按方位嵌进老棺凹槽,又让人取来桃木钉,分别钉在两具僵尸的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