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以言躲在屏风后,内心的想法同云鹤一般,待云飞送客之后,她才满腹心事地从屏风后走出来。
见云鹤起身招呼她,打算回屋子里去,她小步跑上去。
“哥哥,我所想应和你相同,不知可是官仓鼠所为?”以言扶住云鹤,动了动眼珠子才问道。“可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呢?”
“那夜去刘大郎家中的贼人被马本才放了,甚至还倒打一耙,人如今是找不到了,所以会不会是马本才.......马长官让人做的?”以言自言自语,发现自己的称呼不对,立马转了个弯,将称呼改口道。
未等云鹤回答,她又补了一句,边走边用璀璨如星的眸子望着云鹤,也不看路,又眨了眨眼,“或许是有靠山的商人所行?”
云鹤低下头,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对咯,表妹高见,看前方路。”
她才将视线转移到路上,有几颗圆润的小石子,正挡了路她注意到,直接将其踹飞了,复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不好意思地笑笑,“那请问哥哥,若是商人所贿赂,那张纸的主人是盐商,还是茶商,或者是那个丝绸商?”
“这便得麻烦表妹你明日去试探了,”一阵清风吹过,云鹤以手作拳咳嗽两声,脸色微微泛出病态的苍白之色,惊得以言靠他更近,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就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以便他好受些。
坐于长廊之间,待他微微缓过来时候,就见云飞送客返回,他招招手,站起身来,两人一左一右扶着他,云鹤将大半重量放在云飞身上,好在云飞力气也渐渐大了起来,撑起云鹤,他听见云飞嘟囔着,“郎君,李兵侍又派人来递了帖子,小的说你尚在昏迷之中,如何能见客,那人说他回去会向兵侍说明。每日递帖子都这样说,还有那叶知州也是,他仿若是不信郎君你正在昏迷一般,每日都往府上递着。正巧,他们两家来递帖子的人碰撞在了一起,都说回去禀报主子后再说。”
“依小的我看,我就觉得那叶知州不可信,每日虚情假意的派人递帖子,又派人送大补的药材,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呢。何况那日刚凑巧,那些贼人和阿杜他们也不打算纠缠太久,可是就在他们刚准备撤退,那叶知州他就带着官兵赶到了。”
以言点点头,脑袋往云鹤面前凑了凑,问,“哥哥,你对叶知州作如何想法?”
入眼的便是那支他赠给她的金丝缠珠钗,光泽颇亮,藏在袖子里的手蜷缩了一下,他晃了晃神,略略沉吟片刻,才支起剩余不多的精力,淡然道,“叶知州此人.......倒是值得一信。”
这话一出,云飞露出不解的神情来,以言也同样,她轻微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小雨又连绵了两日,天色不好,花圃里的芍药被打得七零八落。
但同盐商吴多家的金娘子一般,那丝绸商家的胡娘子也准时赴了约,尽管苏以言已提前一个时辰送了信过去,大意便是——雨打风吹之下,芍药花已谢,府上简陋,不知以何用作招待,故而下次再约见。
但胡娘子还是冒雨前来。
……
柏珠管了府上的饮食,每日都会出去采买一些新鲜的食材为郎君补补身子,这便是柏珠在府外打听着的,这丝绸商的娘子娘家的胞妹嫁的是京府的开国郡公的嫡子,所以一向眼高于顶。她只想和叶知州的娘子搞好关系,但叶知州的娘子不常出来走动,所以她谁都不搭理,包括前任通判的娘子。
苏以言听闻了,只托着下巴,她实在不是很能想明白,云鹤这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最小的,在州府之中算是知州的副手,还承担着监督知州的权利,甚至知州有令要传达下去还需要通判通知并签署文件,但在高官如云的京府,连号都排不上。
虽说他之前的官品也不过如此,但那是在官家面前当差,随时随地有更高的品级在等着。
那胡娘子对其他娘子爱答不理,云鹤这位置到底是让他们害怕了?亦或者是他们亏心事做的多,又或者是害怕京府里官家眼皮子底下的云家,这才巴巴地跑来。
这些恶毒狠绝的人,是暗杀云鹤不能成功,转而用别的缓和战术了?从她这里下手,那正好,她很高兴这一点,让她有一种用武之地之感。
可这胡娘子倒不似年龄尚轻的金娘子,大致与苏母同龄,是个心机深沉的,与苏以言谈话中频频试探云鹤此行因何而来?上任通判竟被调走了,而调来一个京官,还是官家面前的。
苏以言打马虎将此掩饰过去,但对方却逮着不放,以言只好将喝了一口的牛乳茶放在桌面上,嘟着嘴只天真叹着,“不知我表哥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府呢?睦洲的天色好差,整日风雨环绕,我都来睦洲这许多天了,竟然没见过日旸。东京就不同了,样样都比睦洲好。”
胡娘子虽然不甘心,但还是附和她,一边捏着帕子呵呵笑一边道,“小娘子,妾身也去过东京,这你就不知道了,东京虽然是样样好,但有一样比不上睦洲建德县,你可要猜猜是什么?”
*
云鹤刚被云飞扶着躺下,准备歇下养养精力。
那日他从屋子里出去见那罗姓两兄弟,回来的途中险些昏迷了过去,病未好又受了风,只好在屋子里歇息过这两日。
但他还未完全入睡,又听闻窗外出现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不是很能听清,本不欲再管,但只过了一会,又有密密的脚步声在外响起,他强迫自己疏散睡意,身子疲乏,试图一只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拿起枕旁的书卷翻开略略看了看,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还在继续,他只好出声问,“云飞,外面有什么事?”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脚步声停下了,他只听见云飞的声音沉闷,语气恹恹,支支吾吾半天才带着歉意地询问道,“郎君,那李兵侍已经到了州府,人也正在府外,阿杜不知如何处理,特意来请问,小的以为郎君你已入睡,所以……郎君你是见还是不见呢?”
云飞确实很纠结,一是自家郎君身体不好,会客一般在正厅,去正厅又有一段路,这天色不好,风吹易着凉。二是之前郎君就吩咐过,谁递拜贴都不见,但那罗姓两兄弟在府外等着,郎君却见了,那这兵侍也到了府门口上,官品级又同自家二官人一样,他实在……
他以为郎君已入睡,才会在外面走来走去,犹豫不决是告诉郎君还是去自作主张推拒了,谁料到郎君没睡,他一时恼怒自己,可能是自己在外走动致使郎君醒了,一番解释才舒下一口气来,推开门走进来。
“你去将李兵侍请进来,说我起不了身子,只能……”云鹤忍不住咳咳两声,将罗帷缓缓掀开,话还没说完,被云飞抢了过去,他忖度着郎君的意思,出了声,“那不请到正厅的话,是请到内间吗?”
云鹤虚弱点头,云飞见状忙上去将他扶着半躺下,蹲在床榻前,他一抬头就看见他苍白的唇色,和下颌还有淡淡伤痕的口子,强行忍得想落泪的冲动,“依小的看,郎君解决了此事后,还是辞了这官回观里去好了,分明林间遇羽道人说,郎君养上六载放可出观,但怎么郎君你一出观,就一病不起。小的和郎君在观里的时候,除却偶尔咳嗽需吃的药丸,其他时间里,见郎君舞剑,甚至已是恢复如常人了,如今,怎么……怎么越来越严重了,可是云吉开的药不管用?”
“那日淋了雨,病根被引发出来而已,,做何大惊小怪之举?”云鹤将枕边书中的纸拿出来,墨香四溢,云飞吃了一惊,眼中的泪立即便包不住了,都不知道郎君是何时写的此信,只立马接过来,放在胸口处,“待会去寄给父亲。”
云鹤见他落了泪,淡淡笑道,“你家郎君还未去世,不必如此悲怆。”
云飞只站起身来,一把抹了泪,声音瓮声瓮气道,“小的去请李兵侍来。”
李旸踏进门,只闻见重浓的药味,拧了眉头,他吩咐侍从等在外,由云飞引请着往内间去。
云飞搬了一个木凳在云鹤床榻十步之余地,右手请李旸坐,待李旸坐下后,他才忙上前去,意在扶云鹤起身。
李旸只看见那冷白之色的手指正在掀帏帘,虚弱但清泠的声音也从后面传出来,“兵侍,恕在下卧病在床,无法起身去正厅招待兵侍您。”
“世侄,快歇着,莫起身,是世叔贸然来访,听说你在这睦洲地界还遇刺客,实是放心不下。”李旸见云鹤还欲起身下床来,将云吉上的茶放在一旁,走上前去,“世侄,快快歇下,不必多礼。我与你父亲的情谊深厚,又受到你外祖所托,故而我一定要瞧瞧你是否安好,如今知你安好我便放心了,还有一事需得世侄你配合,你可还记得贼人模样?还有那水匪一事,我虽今日到睦洲,但早在几日前我的亲信便到了睦洲,又前去差人打听了,这睦洲在路转运使的打理下,早便治安良好,怎突现这水匪?”
他在明知故问,早在未来睦洲前,从王至口中就知道了,这不是普通的水匪,消失匿迹谁能寻到?
云鹤听李旸这浓浓的关心意味话语中,知对方不是在和自己客气,又由云飞扶着坐回床上去,也不再打算下床,只轻轻道,“多谢世叔体谅,侄儿这身子实是……那贼人模样我还尚且记得,一个身材高大,拥千钧之力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还有一个看似体弱如鼠,力却奇大。只此二人,其余的侄儿倒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这是……云鹤也知晓水匪一事是寻不到果的,故而将此事轻放下,这样他在州府上一日抓不到水匪,便一日不会回京府,这是个顶好的主意。待抓到贼人,给对方安个水匪名头还不容易?李旸想通了这一点,心里石头’轰‘然落下,这抓水匪一事还是徐徐图之较好。
云鹤叫云飞上茶点,就听见李旸道,“你身子本就有先天不足之症,我听闻钧座是以为你身子已大好,与常人无二才将你从外召回来,怎如今大病成这样?可找了大夫?是这睦洲的大夫能力不够?”李旸虽与云家也不常来往,但受范烨知遇之恩,又与云巩交好,见着与自家孩儿年龄差不多的他病成这样,心下也很是不忍,他只缓缓道,“官家命我来平匪患一事,可这水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故而我决定,需在此地待够两月,这两月间,我命令亲兵来守着,免得又被那些贼人抓住了机会,但依我之见,那些贼人估摸着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这确实本就是大功一件的事,在萧术推举他出任睦洲剿匪的时候,他也曾有所疑虑,他是范烨推举的人,理应是向着云家的,这人推举自己的政敌有何好处?官家也同意了,特指派他去睦洲剿匪,他领了旨意,但实还是有些不解,何况在下朝时,虽说大家党争没放在明面上,平日里都是客气模样,但原本对另一党派都视而不见的萧相竟对着他点头笑笑,他也只得露了笑意,对着萧术行礼。
下朝后,他便是未回家换下官服就直接先去了王府拜访了王至。
王府最近气氛低迷,王夏卿最宝贝的孙儿竟不告而走,在这京府里都找遍了,却是见不到人。
搞得王至心里总是塌着块石头,他本不该现在来拜访的,但——
王至是他的直属上官,对他颇为照顾,又与云家是世交,他先去拜访王至是最恰当的举动,况且还有兵部的事务需要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