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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人来拔剑

谁人来拔剑

江匪浅觉得自己即将跑到世界的尽头,但即便是世界的尽头,也不该是如此黑暗。不,这不是黑暗,黑暗相对于光明而存在,而这里只是“黑色”,从没见到过光明的黑色。

身体忽然变轻了,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吸过去,江匪浅控制不住自己,飘飘悠悠朝着一个方向飞去。脖子上的脑袋似乎脱离身体而存在,魂魄出窍一般回看飘荡的自己。

严丝合缝,贴合了!身上凉飕飕,像是冬天背靠一块铁板而立,身体如同被绑住了,动弹不得,身体里的川纳之力受到江匪浅的召唤,一股一股冒出来。但身体不能动弹,好比弓箭手不能瞄准,川纳之力充塞在身体中,还是无计可施。

左土之王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大摇大摆走到江匪浅面前。这个世界出现的任何东西都不正常,江匪浅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千琪的枝干锲而不舍地伸展着,横梗在左右土地之间,他走过之后,枝干仍然不缩回去,黑骑士践踏着枝干而过,这破坏了枝干,不一会儿枝干就变成了雪白色,似乎也要变成玉石了。

什么都逃不过左土的侵蚀,千琪也不例外。江匪浅悲哀地想:如果连千琪都看不见,他可能真就要迷失了。

但是左土之王尖锐的口吻让江匪浅从蒙昧中脱离,他高高在上地道:“果真,你就是执吾剑的残片,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早就知道,却还要到东方‘帮助我’寻找残片,拖延时间,以期拯救后土,还骗走了我的川纳之力。”

江匪浅冷笑:“明明是你在骗人,你知道我对族人没法用川纳之力,这力量就是虚无,没什么作用。”

“我骗人?你扪心自问,到底是你不够狠心,不肯用,还是我的川纳之力不好用?”

江匪浅咬牙:“是我,但这也就是为什么将川纳给我,你知道我不会用的。”

“不,是你在给自己开脱,”左土之王露出神秘的微笑:“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品行如何?”

江匪浅愣住了:如果他狠心一点,不在族人之间来回奔波,直接用川纳之力暴力解决问题,事情会有所转机吗?

没等他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左土之王就道:“左右土地要分离了,我们也将收回很久之前失去的右土,造化神践踏了我们的土地,是时候将它请回来了。”他满怀喜悦地凝望着后土的方向:“看吧,我的骑手已经进入后土了,你们的人在我们的境界中没法活,只需要片刻的功夫,黑境即将再次填充后土,造化神的手笔也就会消失。”

他的话像是刀子剜在江匪浅的心脏上,他忽然想起了师父的嘱托:不要忘了后土的形状,不要忘了后土的形状。这是一个预言吗?是对后土灭亡的谶语吗?

不可能,他不认输。江匪浅稳住心神,告诉自己:不要将这一切看作世界攸关的豪赌,只当作自己的一次拼命,不要分心,竭尽全力。

左土之王专注地看着后土那一边的局势;千琪的枝干从中间断裂,像是一条冻僵的蟒蛇,掉入从极大深渊。这一边世界的颤抖不如后土那边剧烈,但也足以发出隆隆巨响震撼人心。

他的身体归于一个整体,不出所料他身体的残片已经回归了执吾剑的本体,如果他想要刺杀左土之王,就必须能操纵执吾剑。

江匪浅试图活动身体,却发现身体像是铁板一块,根本动弹不得。心中的焦躁让江匪浅燃烧起来,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变成一把利刃,刺向左土之王的胸膛。

左土之王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地传到他耳朵中:“你的土地已经变成一片黑暗,我们的世界回来了,造化神意外创造了你们,现在你们是时候消失了。”

“不要!不要!”江匪浅无力地嘶声喊叫,但他的声音相比那惊天动地的坍塌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连他自己也听不清,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黑烟充斥了所有可见的地方,阻断了他看往左土的视野。

还说要力挽狂澜,到头来还是不知所措。江匪浅闭上眼睛,对自己的憎恶到达了极点。

左土之王忽然来到他身边:“分离完成了,但是左土的心脏可以将我们渡到那一边。”说着,他伸手握住了执吾剑,江匪浅感觉到了他手掌的接触,打了一个冷战。

脑子急转:左土的心脏,这不就是说执吾剑吗?看来执吾剑并非造化神泛泛的取材,而是左土的动力之源。但如果是这样地话,老神师们拼上性命将执吾剑送还左土的举动岂不是一个笑话?造化神为什么不说?

答案只有一个:造化神并不知道自己取得的是左土的动力之源,他们只是随意采撷,却不想得到了珍贵的宝物,这件东西遏制了左土的反攻,保存了后土的安宁,却也为后土带来了无尽的征伐。

想通了这些,江匪浅哭笑不得:造化,真是造化!若非造化,任谁也编造不出这样奇妙的机缘,这样奇诡的故事。

每时每刻,江匪浅都觉得自己变得更像是执吾剑的一部分,他的思维中带着铁锈味,身体僵硬的像一块铁板,眼睛不能自由转动,像是被焊住,挣扎的愿望也在不断减弱。再等下去,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候,左土之王说出一句让他毛骨悚然的话,他说:“来吧,去那边看看,把剩余的清理掉。”

江匪浅不能讲话,不能动弹,只能任由左土之王提着他往后土而去。左土之王行动如风,在茫茫的黑暗中穿行自如,江匪浅忽感到自己飞了起来,但上下左右全都是漆黑,他只能猜测左土之王带着自己飞跃了两块土地之间的天堑,来到了后土。

一想到自己或许已经落在故乡的土地上,江匪浅就浑身发热,但这里的光景和之前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着眼处世界是另一个模样。

“看看,看看,这是什么?”左土之王忽然冷笑:“负隅顽抗,最后的堡垒,但是没关系,你们就要垮了。”

他举起执吾剑,江匪浅看到了,在黑海中,挺立着一棵金灿灿的大树,参天树不堪重负,已经弯了腰,但是树冠上罗网一般的金光却始终牢牢抵抗着黑暗。大树下,来回奔走的,是一群惊慌的人,他们面色苍白,惊慌地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救星,但他们哪里知道,自己等来的是灭亡。

“你们该走了。”左土之王说着,狠狠向大树劈下去。执吾剑和大树的保护层撞击的一瞬间,一道金光飞起,照亮了黑暗,江匪浅的精神落入一个复杂的网中,和另一个人的记忆缠绕在一起。他立刻认出,这是林砧的记忆,这棵大树就是林砧。

“林砧!林希声!”江匪浅喊着。

像一声惊雷,一道闪电,林砧从过分的疲劳中清醒过来,江匪浅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让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四周仍然是漆黑一片,仅存的光亮就是他树冠上灵明之光。在这茫茫黑海中,江匪浅真的存在吗?还是他的幻想?

但是疼痛让他放弃的怀疑,一把利刃正在无情地斩断他的枝干,破坏灵明的巨网,彻骨的疼痛让林砧浑身战栗,树冠剧烈晃动,青黑色的叶子片片落下,像是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蝴蝶。工垂人在树下不知所措,惊叫声一浪赛过一浪。

一剑没能劈开林砧的屏障,左土之王嗤笑:“真顽强。”顺手又是一剑。正在林砧头晕眼花的时候,他听见江匪浅的声音:“林砧,不要管工垂人了。”伴随着声音的是再一次的剧痛,这一次,劈砍的力度增加了不止一倍,泥土中的根系都疼痛起来,灵明的每一个颗粒似乎都在痛不欲生地呼号。

在第三次劈砍袭来的时候,林砧大吼:“不可能,我不放。”如果他放弃了,工垂人就会死,这样一来,他就彻底失败了。

只有在撞击的时候才能说话,这完全不够!江匪浅一想到自己和林砧的每一次对话都建立在林砧的痛苦之上,他就心疼不已。他何尝不在乎工垂人的性命,但是和素不相识的工垂人比起来,他更在乎林砧的命。如此关切,如此狭隘。

“抵抗,还要抵抗?后土已经沦陷了,你们所做的一切抵抗都是徒劳。”左土之王说着,狰狞地大笑起来,声音像是一阵飓风,洗刷着林砧的树叶。

林砧听到这话,身子一抖,后土是他的责任,是他的希望,现在,责任不能完成,希望彻底破灭。本来坚硬的树干变得疲软,像是蛇退下来的皮。再坚持没有意义,林砧恨不得现在就被埋葬,再也不要听到任何声音。不过是瞬间的功夫,林砧就从心志坚定变得绝望,对后土牵挂至斯,人就变得脆弱,可怜。

左土之王看准这个机会,将执吾刺向林砧,不出所料,防御到此即将全面瓦解。

江匪浅紧闭了眼睛,他不敢看。撞击,他和林砧撞在了一起,这是金属和树木的碰撞,似乎应验了他们剑的名字:江匪浅的石胆,林砧的滋兰。

在这一瞬间,无数的情绪涌入林砧的脑海,这些念头不是他的,战场上几次出生入死的经历让面对恐怖的瞬间已经十分平静了。这些是江匪浅的心思。

我是执吾,我想刺杀左土之王,但是谁把我拔出来?

我是后土的孩子,但家园毁灭,我将来何去何从?

师父,君父养育我,传授我画图的法门,而我有又用这些知识做了什么?一事无成!

我有罪,我有罪,我愧对后土,无颜面对师父和君父!

有罪,有罪,有罪……

林砧想要搂住江匪浅安慰他,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而是造化遗留的因果,他不必背负任何一种结局的忧伤。

心思层层叠叠,将林砧的心中装满,让他倍感酸涩和痛苦。而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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