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玉坠
陈语微感错愕地看着女王，万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回来。而听她的意思，似是打算把她的底线跟自己摊牌了，对此陈语实在不知究竟该喜还是该忧。毕竟是自己造的孽，含着泪也要承受。
“你说就说，能不能别一直摆着这副凄凉的表情？弄得我跟逼良为娼似的。”陈语看着面色万分哀怨的女王，很是无奈。
女王手中紧握着自己的蟒鞭，微咬下唇道：“你要的不就是这种效果吗？”
陈语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脸：“我有那么像拉皮条的？女王大人，你可别血口喷人。”
“老娘没功夫跟你胡扯，你想问什么快些问就是了。”女王冷然转过了头，看样子极不愿意搭理陈语。
方才的场景似乎完全逆转，陈语唯有像哄孩子般柔声道：“只是想大致了解下你的身份罢了，毕竟大家同为一脉师门传承，多熟悉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女王冷笑了一声：“是吗？老娘怎么记得刚才有人一口咬定我的身份值得怀疑？”
女人在怨念极盛的情况下是不能讲道理的，这点连对异性极为迟钝的陈语都知道，因此马上转移话题道：“在拜入国师门下之前，你自何处而来？”
女王立刻答道：“一座不知名的小村子中。”
陈语对这个笼统的回答并不满意，但也并未提出什么异议，转而继续问道：“那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父母早亡，有一个姐姐。”
陈语微怔，只觉得女王的身世与自己竟是有些相似的，因而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你之前是随何人修行的？”
“也是我姐姐。”
陈语暗叹了一声，已然排除了刚才的荒唐猜想，随之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村子来这里？”
“消失了。”女王的神色骤然变得有些恍惚，其间还夹杂着某种莫名的恐慌。
陈语微楞：“消失？谁？”
女王垂首而坐，脸上已满是惊惧之色“所有人，就在那一天之间，完全消失了。”
陈语手中的茶杯上已多了一丝裂纹，在其手中不断颤抖着，似随时都可能崩裂。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一天的记忆变得很空，似乎被人刻意抽离了一般。等我重新清醒过来时，我已经在一个很古怪的地方了。那里有很多凶恶的飞禽走兽，还有一群形容具备十分诡异的人。”
“每个人似乎都很快乐的笑着，但他们的表情却分明是那么痛苦。我不敢多看他们，便想拼命地逃离那个地方。”
“然而，那里根本就没有边界，更没有源头。每日里都在不同的地点见到相同的一群人，我觉得我的精神已经快要崩溃了。”
女王万分痛苦地双手护着自己的头，看样子实在不愿再回忆起那段往事了。
陈语默不作声地给女王倒了一杯尚且温热的茶，随后却是有些怅然地叹息了一声。
若女王所言非虚的话，她的经历大致确实是与自己相似的。而这也意味着她与双蛇军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这也是陈语现在最不愿意面对的一种局面。
女王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许久之后才有些唏嘘地继续讲述着：“可能你无法理解那时的我有多害怕，我几乎已经想到了自杀。但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做，我还要活着逃出那个地方，我还要找无故消失掉的姐姐。那种矛盾的情绪，想来你是不会懂的。”
陈语微然摇了摇头：“懂。”
女王有些茫然地看着突然插话的陈语，之后却并未听到他的下文，只能自己接着讲道：“但我运气还算不错，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有一个旧识的老婆婆救我了。那应该是我在那段地狱般的经历中，唯一值得怀念和感激的人了。”
陈语听得有些好奇：“旧识？你以前认识那名老妇人吗？”
女王娥眉微蹙道：“其实也不是我认识，应该说是姐姐认识。我那时才刚刚记事，全靠着姐姐替人家做些零活养活我。那名老婆婆是我们当时的邻居，一直对我们很好。不过没有多久后，她就突然搬家了，我也没机会再见到她。直到在那诡异的地方，我们才重新相认的。”
陈语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复杂：“找你这么说，那名老妇人最少也走了十余年了吧？竟然还能认出你来吗？”
女王微然摇头道：“我也说不清当时究竟怎么回事，反正稀里糊涂地就多了个熟人，我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老婆婆究竟姓什么，但她却一直对我照顾有加。”
陈语双眼微眯道：“你说的那地方又是凶禽又是猛兽的，她一名孱弱妇人又能怎么照顾你？莫非她也是修行者不成？”
女王立刻摇了摇头：“不是。我在老婆婆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真力的存在。但奇怪的是在她那间简陋的木屋前，无论是人是兽似都不敢靠近，所以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庇护了。”
“你就没问过她这是为什么吗？”
女王叹了口气：“问了，但老婆婆只是笑笑不说话，估计也是有难言之隐吧。”
“很古怪。”陈语对此也仅能有这样一句评语了，转而又继续问道：“那你在那地方跟那老妇人生活了多久？”
女王略微思索了片刻：“将近一年吧。因为那里没什么四季的变化，所以我也很难把时间计算得那么准确。”
陈语穷追不舍道：“那这一年里，你们都是怎么过的？”
女王脸上多了一丝痛苦之色：“开始时我不敢离开老婆婆的木屋，因为每次只是刚刚出去都能感觉到一张张隐藏在暗处的诡异笑脸。我看不到，可我知道他们必定是在的。”
“我害怕再遇到那些怪人，所以每天都缩在木屋中的墙角之内。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制造了一具牢笼，然后硬生生逼着自己呆在里面。毕竟比起孤独与寂寞，那些毛骨悚然的笑脸要更为恐怖一些。”
“在这期间，一直都是老婆婆在耐心的劝导我。告诉我再怎么难也要努力笑笑，这样才不至于忘记最初的快乐。否则整天在这暗无天日的世界中，怕是早晚都会将自己逼疯的。”
“我依然记得老婆婆慈祥的笑容，更诧异于她竟然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中仍能笑得出来。我时常会看着她那双极有神的眼睛发愣，然后又会暗暗鄙视自己，骂自己没办法像老婆婆一样淡然。就这样，我也开始试着平静下来，试着忘记周围的恐慌，而那时也是我修为增长最快的一段时期。”
女王讲述这些时终于稍稍放松了些，但很快，话语间的痛苦之意却是再次增多了不少：“就在我逐渐安定下来的时候，我跟老婆婆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极其残酷的现实：我们的食物已经快消耗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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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语闻言微楞：“以你修行者的实力，随便打些猎物不也能度日吗？”
女王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丝极憎恶的表情：“我开始时也这么想，但老婆婆却一再阻拦着不让我那么做。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有次偷偷背着他杀了一只野兽。但在它绝气身亡之后，我终于懂得老婆婆为什么拦我了。”
陈语极为好奇道：“怎么了？”
女王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甚至几欲作呕：“在那猎物死去的瞬间，它的肉身骤然开始腐烂，其间气味难闻之极，完全就像是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不要说吃了，即便只看上一眼便让人心底发寒，我自然只能丢下它跑了回去。”
“回到木屋中时，老婆婆的神色有些黯然，而后一边叹气一边拄着拐杖离开了。我从窗缝中偷看时，发现她正有些费力的挖坑埋葬那具腐尸。当时我很想去帮她，可我很怕，也很愧疚，因此只能很怯懦地继续所在了角落。”
陈语也能理解女王当时的心情，唯有陪她一起叹息了一声：“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