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月下合弦
第281章月下合弦
时光流转,那一树树灿若烟霞的桃花最后也纷纷归入了尘土,枝桠上长满了翠绿的叶子。在柳絮漫舞中,春天也悄然而去。允祥的身子略硬朗些又挣扎着奔波于朝堂之上,常常是早出晚归,尽心尽责。幼君也不好劝,她知道允祥是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他内心那么好强的人怎么可能一直蛰伏在家中。
幼君每天独坐时,不是看着淑杭和弘暾遗留下来的东西发怔,就是摆弄着那把淑棠临走前留下来的古琴。幼君喜欢古琴发出的声音,在她听来无比的浑厚低婉,她总觉得古筝弹奏出的音乐感觉像是漂浮在琴弦上的。
经过几个月的反复琢磨,幼君也终于能弹几支简单的曲子了。虽然不及淑棠弹的那样生动,但也能流利的弹完整支曲子,一曲下来出错的地方也在渐渐的减少。
宝娟端了一盅茶进来:“福晋歇歇吧。”
“你也坐下吧。”幼君饮了一回茶。
宝娟在旁边说:“奴才听说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菀梅姑娘在家吃斋念佛,一身素衣。表少爷也劝不了。”
幼君听后心里有些难过:“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菀梅还真是个认死扣的人。你说她大好的青春难道就要这样的被辜负么。那也太狠心了些,还是退了吧。这样也不算个事,我们家怎能一直将人家好好的姑娘耽误下去。”
宝娟道:“那么和王爷说说。”
“这件事我出面也行,只用和皇后说一下就行。”幼君在计算着进宫的日子,只是得等到下月初三了。
宝娟叹道:“要是贝勒爷没有去,说不定福晋现在也抱孙子了。”
幼君感伤道:“你何必又来招惹我,这才好些。”
宝娟便不敢继续说了,只好又说了别的话题:“三爷年纪也不小了,看来他又得定了。”
幼君道:“他倒不大喜欢到我跟前来,也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弘暾的故事不能在他身上演下去,要不就再过一两年吧,也不迟。”
宝娟又担心道:“早起小丫头拿痰盒去倒时又看见了好些血丝。福晋你说说看,再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幼君显得很无奈:“我能说什么,他自己都不珍惜,难道我还能替他珍惜。他这是在拼命。”幼君说到此处也不拨那琴弦了。
这天允祥回来得还不算晚,见了家人也还喜欢。
“出了几件好东西,四哥很是满意。他们又提炼出了几样新的颜料,这下好了用不着每次都用从西洋进口的,省了不少的事。”允祥一脸的笑意,可一边的幼君却没有跟着附和,脸色甚是冷淡。允祥有些不解又问丫鬟:“你们福晋是怎么呢?和谁在赌气呢?”
丫鬟摆摆手,忙说不知。
等到入夜时,幼君自己搬了一张藤椅到屋外坐着,也不理会允祥。他爱怎样由着他去吧。随着天色见晚,天空便升起了一轮明月。月光从竹林中洒落下来,分外的凄清,幼君静静的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
允祥走了出来,问着她:“你是怎么呢?”
幼君只简单的回答着:“今晚的月色真好。”
允祥也抬头看了一回,有些朦朦胧胧的感觉像是笼了一层薄纱。只见清辉满地,竹影婆娑好不凄凉。
他说道:“今晚这月色真好,我想听你弹支曲子,行不行?”
幼君爽快的答应下来,便让芸芝将她的小琴桌搬了出来,炷了香净了手正襟危坐,谦虚道:“我不大会弹,别见怪。”
接着试了一回音,低低的弹了一支《平沙落雁》刚弹了几个音时,允祥拿着他的箫便跟着合奏起来。
琴箫之韵穿过了竹林,在凄清的月色之下显得更加的隽永,清微远淡。开曲的清亮泛音,接着便是静宜的气氛,宛如展开了一回水墨晕染的山水画卷,到了主体时鸿雁的顾盼来回,欲飞欲留。秋日风平沙静和鸿雁振翅两者动静结合,听来尤为的宛转。到了收尾时,鸿雁长鸣一声,渐渐远去,一切都归于平静之中。那尾音也渐渐消失在茫茫的月色里,后来只听得夜风吹着竹叶沙沙作响。
允祥跟着和完了一曲,觉得有些累了。又忍不住称赞着幼君:“几日没听你弹,看来技艺见长。”
幼君正要回答时,却见竹林中不知从何处飞来许多闪着亮光的萤火虫。星星点点的在幽暗的竹林中显得格外的夺目。幼君看见这一幕便想起弘暾说的那句话来,她拉着允祥的手说:“你快看,暾儿来看我们了。”
那些萤火虫并不到跟前,只是在竹林里来回的盘旋着,飞舞了一阵又飞走了。幼君赶着去追它们:“别走,别走。”
允祥拦住了她:“让它们去吧。可能是被我们的琴声给吸引而来的。”
幼君停下了脚步,眼中却含了热泪:“它们是暾儿变的吗?”
允祥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得胸口闷得慌,接着喘了一阵子。幼君忙扶他进屋休息:“别弄那些了,好好养着吧。不怕。”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允祥再没有起来。来了好几个太医诊治过,都说肺虚过损只怕不好。幼君听后只觉得天塌地陷。
允祥躺在床上却安慰着幼君:“傻子,别怕。我答应你还要和你去游江南,去看雷峰夕照呢,我不能失言。”
幼君努力的点点头:“好,我等着你痊愈。”
允祥努力的笑道:“一直埋怨老天待我甚薄,其实已经很宽厚了。能够遇见你就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
幼君扭过身子去,不忍再看他的脸。
雍正听说允祥病重的消息也甚是焦急,每天都要派了近臣来问两三次。太医斟酌用的那些药方也要一一呈给雍正过目。接着又请了好些和尚道士作法替允祥禳福。这一切允祥有感于心,自己也从来没有要放弃过。
等稍微好一些时,他也会努力下床来一步步挪到窗下,推开窗户看一回外面的风景。院中那上百竿的竹子越发的翠绿了。
幼君掀了帘子走了进来:“怎么起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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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都躺在床上,骨头酸疼。”
“那你坐下,我给你揉揉。”幼君便去按他的身子,允祥却拉住她的手说:“不用了,你拿纸笔来我还有事要交代。”
“都这样了难道你还放不下么?”幼君有些不悦。
允祥连忙解释着:“别生气,我只想把身后事交代清楚。也就安心了。”
幼君整个人呆在那里,顿时觉得整个心脏被什么给抽空了一眼,扯得她十分的难受。眼中也没泪水,她看着允祥自己抽出纸笔来,颤颤巍巍的勾画着什么。可能是手抖得厉害,写出的字也不像字,歪歪扭扭的,勾出的线条也不匀称工整。只见他随意的画了一通,最后实在支撑不住人已经昏了过去。幼君吓得忙叫来了丫鬟,几人协力扶他躺回床上平躺好。
这里又急急的去请太医过来看。儿子们听说也慌忙赶到了跟前,太医只说暂且不妨。幼君却不知道这句暂且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她将自己关在屋里不与任何人说话,弘晈上前喊着门:“额娘,你还有我们,阿玛还在那屋里呢。”
幼君依旧不愿意出来,在她的脑海中一直上演着两人刚见面时的那份美好。她常常在想,如果那天她没有跟着母亲去探望姑母的话,或许这一生都即将错过了。相处的这二十几年,两人好过,吵过,点点滴滴都汇聚在心间,幼君想来都是那么的不舍。若真到了必须要分开的那一天她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