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到访
深夜到访
暮色渐合,华灯初上。
陆汀驰自中书省衙署回到靖国公府时,府内依旧是一片觥筹交错、笑语喧阗的热闹景象。
这是专为他凯旋举办的家族庆功宴,虽不及宫宴奢华,却更显温情脉脉。他与一众族亲饮宴谈笑,共叙天伦,直至宴席方散。
团圆饭后,他并未回自己院落,而是径直去了父母所居的主院。
院内灯火通明,靖国公陆敬与长公主正于暖阁内对坐饮茶,似是早已料到他会来。
陆汀驰步入室内,敛去一身在外朝的威仪,恭敬躬身行礼:“父亲,母亲。”
陆敬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骄傲。
长公主则放下茶盏,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柳眉微蹙,语气里带着为人母特有的心疼:
“瘦了,也黑了不少。北境风沙苦寒,终究是伤身的。”
“劳母亲挂心,儿子无恙。”陆汀驰语气缓和,透着几分难得的温顺。
陆敬开口,切入正题:“你今日在朝堂上,推辞郡王封赏,做得很好。”他声音沉稳,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陆汀驰神色一凛,恭敬回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然我陆家世受国恩,荣宠已极,此时更需懂得谦抑退让,方是长久之道,陛下厚爱,然,臣子更应知本分。”
“嗯,你能如此想,甚好。”陆敬眼中赞许之色更浓,显然极为认同儿子的政治智慧。
长公主在一旁静静听着,此时才悠悠开口,目光似能看透人心:“想来你专程过来,不应只是来听你父亲夸赞,同我报声平安的吧?”
陆汀驰冷峻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一丝窘迫的尬笑,被母亲一眼看穿,他只好坦言:“是。儿子过来,是想恳请父亲、母亲,为儿子操持三书六礼之事。”
长公主看着眼前这个向来主意大、性子冷、在婚事上让她操碎了心的儿子,心情复杂。
她为他精挑细选了那么多高门贵女,他却偏偏……最终选了那个看似最不可能的。
罢了,罢了,终究是他自己认定的人,且那女子在北境也确有大功,并非寻常闺秀,能让他点头成婚,已属不易。
她压下心头万千思绪,面上依旧是一派淡然,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方道:“嗯。你既终于肯安稳成家,母亲自然会为你尽心操办,断不会失了国公府与皇家的体面。”
陆汀驰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立刻起身,郑重行礼:“儿子谢过父亲、母亲!那……便有劳父亲母亲费心。儿子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
得到首肯,他几乎是片刻不愿多留,转身退出暖阁。
一出院门,晚风拂面,他想起那道赐婚圣旨,想起即将名正言顺属于他的渺渺,嘴角便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刚行至回廊,便见一个少年身影快步迎来,正是陆汀叙。
少年如今又拔高了不少,见到他,立刻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哥。”
“嗯。”陆汀驰心情甚好,应了一声。
陆汀叙擡起头,少年人藏不住心事,眼里闪着好奇与兴奋的光:“哥,我听说……你要娶亲了?”他消息倒是灵通。
陆汀驰看着弟弟,难得有耐心地回答:“是。”
“是……是你心仪的那个姐姐吗?”陆汀叙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中八卦之火燃烧,“就是那个……在北境解了瘟疫之围的奇女子?”
听到弟弟用“心仪”二字形容江知渺,陆汀驰心中熨帖,唇角弧度更深,点了点头:“嗯。”
“真的?!”陆汀叙几乎要跳起来,兴趣更浓,“哥!我能见见她吗?我早就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姐姐能让……”
他话未说完,陆汀驰心中忽然一动。
他正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即刻去江府见人,直接上门又恐过于唐突,眼前这个活泼好奇的弟弟,岂非现成的绝佳借口?
他当即打断陆汀叙的话,大手一挥,语气干脆利落:“想去?现在就走。”
“啊?现在?”陆汀叙一愣。
“嗯,”陆汀驰已迈步向前,语气不容置疑,“去牵马,我带你去。”
说罢,他已率先朝马厩方向走去,步伐轻快,带着一种近乎迫不及待的意味。
陆汀叙虽觉突然,但能见到传说中的未来嫂嫂,更是兴奋不已,连忙快步跟上。
夜色中,兄弟二人策马,朝着江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江府内。
听闻靖国公府两位公子联袂夜访,尤其是陆相亲临,江文甫心中一惊,连忙整理衣冠,亲自迎至二门处。
只见陆汀驰一身墨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身旁跟着一位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却更显跳脱灵动的少年郎。
“下官不知陆相与这位郎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江文甫躬身行礼,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紧张。
陆汀驰上前一步,虚扶一下,语气比在朝堂上温和许多:“江伯父不必多礼,今日并非公干,唤我翊然便可。”
他顿了顿,目光状似无奈地扫了一眼身旁的弟弟,从容地抛出了早已备好的说辞:
“夜晚前来叨扰,实是我这幼弟汀叙,自听闻令嫒九小姐于北境的义举后,便心生仰慕,好奇是何等家风方能教养出如此奇女子。今日得知赐婚之事,更是按捺不住,不听劝阻,定要前来一见,我拗不过他,只得带他前来唐突了。”
一旁的陆汀叙闻言,眼睛微微睁大,脸上写满了“???”
内心暗道:哥,你这借口找得……明明是你自己想见未来嫂嫂,怎么锅全扣我头上了?
但他感受到兄长投来的,那看似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配合地躬身行礼,努力做出诚恳好奇的模样
“是…是我唐突冒昧了!实在是心向往之,恳请江大人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