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悲色

顾狞回头看向顾青厌，这一路走来，确实瞧见这臭小子对宴宁的情真。

饶是他这样十几万年的老狐狸，心终究也只是血肉做的。

青丘狐族敢爱敢恨，自古都是难关易过，情关却十分难过。

多的是想放弃狐族独自隐世厮守的。

所以他瞧见顾青厌这样上心，却也愿意拖着爱妻来仙境为青丘寻宝，尽族长之责，心中感慨万千。

“是我的「阿宁」。”

他缓缓吐字。

巧的是，待他说完这句，还没等顾青厌激动接话，天色就瞬间暗了下来。

顾狞抬头望了望，周遭已黑的瞧不见五指。

“想不到这蓬莱仙境中竟也这样随意，说明就明，说暗就暗。”他叹了一口。

叫顾青厌以狐火支了一小堆焰火，祖孙二人围坐了下来。

“待亮了再走罢。”

顾狞难得温和的看着焰火，口气也不是往常的气势凌人。

顾青厌便大着胆子凑了近前，倒也不是为了亲近他，而是为了他嘴里的那两个字，阿宁。

“老祖宗，不若我们交换？”

“换什么。”

“我将我的阿宁讲给你，你将你的「阿宁」讲给我。”

顾青厌不知，原来嚣张如顾狞，心尖上竟也能站着个拿捏住他，令他眼红之人。他已迫不及待想知道有关于金簪主人的所有故事。

想必一定十分精彩，比起他跟阿宁的故事也毫不逊色。

顾狞轻笑一声，“那几个小家伙可将你的阿宁事迹都说给我了。”

顾青厌皱了皱眉头，

“三位长老为何连这些都要告诉你？”

顾狞拍了拍他的脑袋，

“本座要寄生的躯体，你当是儿戏？自然要打探清楚。”

火光映衬下，加上顾狞骤然温润起来的气息，致使宴宁的脸庞仿佛重新有了活色。

顾青厌在旁看着这样鲜活的她，心头不免又涌起一股酸楚来。他吸了吸鼻子，将眸间痛色全然压了下去。

只留一双狐眼明眸，绯色淡然，

“是我不好，总叫她这样操劳。”

顾狞果断表示附和，“确实是你不好，身为族长，却教你的妻子日夜担心，为你偷练禁术。”

但这样痛快说尽，图一时真相，回头却见顾青厌眸色居然通红起来，黯然裹身，静默垂着眼，落眼瞧着跃动的火光，仿若即将破碎一般。

见他这样，顾狞也瞬间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直率难听，想了想，劝了一句，

“身为铮铮男儿，怎能这样轻易垂泪。你虽年纪尚小，换算人间十八年的光阴，但也是青丘族长，该尽快长成起来才是。”

“而且你这样，那小丫头瞧了也难受。她既为了你受了这许多罪，你也该好好修炼，保护好她。”

顾青厌深觉有理，登时强忍眼中泪光，扯出一抹笑意，

“老祖宗说得对，阿宁太过能干，是我的福气，我不如她。”

“但这一半是羞愧泪，一半是思念泪，算不得丢人。”

“弟子定会好好修炼，保护好她与青丘族人！”

顾青厌倒是认罪认得坦荡，丝毫不遮掩他的一片真情实意，只是神情依旧恹恹。

任火堆在寒风中摇曳来回，夹杂着周遭的枯枝呜然，徒增几寸悲凉之色。他落眼几步开外，纵使人人向往这蓬莱仙境中的秘宝，究竟这景致到底凄凉。

若是阿宁在，她总也不许他身边有如此荒凉的景色，会变着法的要他开心。

如今她一不在，方才觉得思念是座天罗地网一般的牢笼，将他死死缚在内里，半步都不得腾挪。

顾青厌越瞧荒凉，心中越觉冷寂，连顾狞的情史都不想再打听了。

顾狞抱胸侧眼瞄他，见那小族长清俊眉眼沉沉落下，薄唇微抿，整片面色沉重，如坠深渊，全然写满失意二字。

见他这样，心道年轻男狐果然也难过美人关。

但身为他的祖宗，多少有些不忍，故而灵机一动，想了个招儿，

“你可想要她的一识出来陪你说说话？”

又还没待顾青厌说话。

只见顾狞当即气势腾腾竖起当中两指，闭起一双琥珀眼，嘴里念诀，就要施起术法。

以自己的一丝魂魄为燃火，叫宴宁残存在身体内的那一识出来。

谁知两指瞬间被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