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牙印

只是隔了短短几分钟，再见到瘸老宋，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定神闲，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沧桑憔悴。

瘸老宋是有术法在身的，并没有中邪的迹象，想来刚才是强打精神，卖了香炉，现在觉得没必要装了，便又恢复了原来模样。

“宋师傅，你——”他这副模样，确实挺让我吃惊的。

瘸老宋叹了口气，“进来说吧。”

我跟着瘸老宋进屋。

一楼和二楼都是普通客房，里面布置跟我的房间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房间是一张大床，这个房间是两张单人床。

靠外的那张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也铺得平平整整，似乎是根本就没有动过，里面的床却有些凌乱，上面躺着一个枯瘦的年轻人。

“这是？”

“我儿子。”

我看了看瘸老宋，又看了看床上的男人，脸上满是疑惑。

瘸老宋尴尬的看了我一眼，“怎么，他看起来，长得不像我吗？”

“确实不像。”我实话实说。

瘸老宋笑容苦涩，“不像，当然不可能像了。他虽然是我儿子，却不是我生的。”

“我年轻的时候还不是道士，跟普通人一样，也有家，有老婆，只是，结婚几年，都没有生下孩子。”

“不怪我老婆，是我不行。”

“我那方面有问题，又怕被人笑话，就干了件蠢事。”

“借夫生子，听说过吧？我为了不让别人笑话我没用，自己找人把自己给绿了，然后就有了这个孩子。”

“都是我的错，让他娘受了委屈，还整天疑神疑鬼的，最后逼得他娘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家。”

“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他们娘俩，都是我的错。”

“行了，不说这些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瘸老宋三言两语讲述了一个悲凉的故事，床上躺着的年轻人也朝他投来厌恶的目光，似乎是还在记恨瘸老宋之前做的那些事情。

我又认真看了瘸老宋一眼，可能床上这年轻人确实觉得事实就是瘸老宋说的这样，可我却知道，瘸老宋并没有说实话。

虽然他很忌讳说谎，可这次，他确实说谎了。

“宋道长，刚才看你卖了两个香炉，我觉得那香炉款式挺好看的，二十块钱也不贵，买回来拿着玩也好。你还有吗？我也想买两个玩玩。”

瘸老宋尴尬一笑，“小兄弟，你既然已经看出那东西有问题，又何必再开这个玩笑？”

“我知道我刚才做的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我已经对不起坚儿他们母子了，这是现在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就当是赎罪吧，有什么报应，我愿意担着。”

“如果你是来追查香炉的，我劝你还是算了，我知道你有些来历，你背后也还有更硬的角色，可事情跟事情不一样。”

“有些事，不是可以简单用是非两个字去评判的。”

“还有些事，有能力的不想管，想管的，没有能力。”

“小兄弟，你还年轻，后面的路还很长，凡事要跟家里人商量，切莫什么浑水都去自己趟。”

我摇头，“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瘸老宋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想笑却没笑出来，嘴角扯得十分难看。

“热血少年，又有本事在身，想着惩恶扬善，是好事儿，江湖道上也需要一批有正义感，有是非观的年轻人。”

“你很好，真的。我要是像你这个年纪，有你的本事，我也会整天想着行侠仗义，想着路见不平就拔刀。”

“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你卷到这些是非里来。”

“不想你小小年纪遇到什么不测，更不想那些污浊的浑水，浇灭了你少年人的热情。”

瘸老宋说得很真诚，我也不好态度太强硬，为了缓和氛围，我把椅子拉过来，自来熟的直接坐了。

“宋师傅，瞧你说的，就跟我要下火海上刀山一样，既然你觉得香炉的事儿不方便管，那我不管就是。”

“可我过来跟你交个朋友总可以吧？你孩子都病成这样了，你确定不需要帮手？”

瘸老宋神色黯然，“可是，你想要的信息，我可能没有办法提供给你，最多只能告诉你，那两个香炉不是我的，是有人让我把东西转交给那个女人。”

我点头，“你替他们传递东西，他们帮你救你儿子，是吗？”

瘸老宋苦笑，“哪里有那样的好事儿，不过是给我点丹药，让他能多撑几个月罢了，至于过完这几个月，我能不能再想到其他办法，就跟人家没有关系了。”

我再次扭头看向床上的年轻人。

“他身上，是不是有很多牙印？全身上下都有，牙印不大，不像是动物的，反像是女人和孩子。”

“还有，他现在是不是特别害怕吃肉，沾一点荤腥都不行，但凡看见肉，或者闻见肉味，就会恶心得恨不得把肠子都吐出来。”

我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床上的男人已经趴在床边开始干呕了。又因为最近没有吃多少东西，呕出来的都是酸水。

被子滑落，身上的牙印也都露了出来。

瘸老宋赶紧扶住儿子，摆手让我别说了，他儿子的情况比我说的还要严重，对那个字儿，根本提都不能提，想都不能想。

年轻人折腾了好一阵，才慢慢平静下来。瘸老宋给他喂了点水，扶着他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