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
寒星
春暄入职了一家交响乐团,华晚青给她介绍的,谢时当时毕业没多久拿了这家乐团的永职。本来乐团邀请她当首席,但春暄不怎么拉小提琴,偏爱钢琴和大提琴,就当了大提琴手,偶尔兼职钢琴家的位置。她一向擅长很多琴。
乐团十二月份中下旬有两场音乐会,每个人都很忙碌,每天都在排练。
深冬,一切沉静。
剧院外的街道很少行人,大概大家都在上班或者窝在家里,但乐团的排练很热闹,指挥一面逗她们玩似的闲聊,一面叫调整节奏、音高。春暄握着琴弓,看外面枝头上几只挨挨挤挤的麻雀。
剧院里开足了暖气,几小时的排练里大家都脱了外套、毛衣,春暄穿着件宽松的浅蓝色长袖,袖子盖过一半手背,套一条卡其色直筒休闲裤,很随意。但大家都很随意,甚至显得凌乱,不像春暄随意得慵懒。
一旁拿着中提琴的谢时拿手肘撞了下春暄,轻声说:“又要开始了。”
春暄回过神,嗯了一声,低头看着琴弦,认真等合奏。
春暄好像只打算办一场独奏音乐会,一个出名钢琴家混在乐团里,总是不那么被看好的。即使她在台上很显眼,但未免不叫人叹息,总觉得不应该如此。
乐团的第一场音乐会前大半程是古典乐,后面不够一小时的时间里演奏现在比较流行的音乐,所以音乐厅里来了很多年轻人。
春暄穿一身珠色礼服,立领、长袖,两处的扣子都拿珍珠缀着,袖子收紧,一小截是厚实的缎料。只是裙摆大了些,灯光下闪着珍珠似的滑腻光泽,裙摆挨着她腿间的大提琴。面前摆着黑色的谱架,春暄擡起纤长匀称的手臂时,总被衬得有些凌厉,大概是衣袖的褶子太笔直。
祝瑜在台下坐着,看她低头认真地拉弦,后半段换曲子时,微笑着擡头换谱子,演奏年轻人喜欢的流行乐。
乐团的人在门口分手,有人去聚餐,也有要回家休息的。
谢时扯了扯春暄的袖子,问:“你看那边,是不是你朋友?”
春暄刚拒绝去聚餐的邀请,转过头看谢时指的位置,说:“嗯。”却没有过去。
谢时想了下,读大学的时候她见过那人,他到学校接送过春暄几次,有时候还送到教学楼外面,拉着春暄不停叮嘱。见春暄没动,谢时笑了下,道:“他还在一直看你。”好像要把春暄盯穿。
春暄说:“那我先走了。”
谢时问:“你过去找他?”
春暄道:“嗯。”
“去吧。”
祝瑜离得不远,一身西装,外面是黑色大衣,像是刚从会议上下来,挺拔地站在门口,也没拿手机看,像在等车。
春暄走过去,离他两三步的距离,见他没擡头看自己,半天才发出声:“好久不见,你来听音乐会吗?”
祝瑜这才看向她,漆黑的一双眼眸带着淡漠,好像她是个陌生人,应道:“嗯。”
春暄站了会儿,半天才找到新话题,问他:“你吃饭了吗?”
祝瑜回得很快,说:“还没有。”
春暄想着祝瑶给她发的消息,说:“那我请你吃吧。”
半晌,祝瑜嗯了一声。他的车刚好到,请人吃饭的春暄跟着他上了车。
这辆迈巴赫祝瑜用了好几年,当初春暄上下学坐过很多次。可今天坐上去,春暄没再坐在祝瑜腿上,两人之间隔了个位置。
祝瑜撑着下巴,车没开出多远,说了句:“怎么坐那么远?”
挨着车门的春暄脸更红了,侧头看了一眼祝瑜,这人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撑着下巴,正在看着窗外,大概只是自己想多了。春暄一字字道:“啊,还好啊。”
祝瑜看了她一眼,见她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低头撚了撚膝盖处的面料。
春暄带祝瑜到冰室吃饭,刚拿到一大杯咸法酪的高山红茶,她一手握着冻得冰凉的杯子,一面低头看菜单。
突然听到祝瑜说:“我不要在这里吃。”
春暄很懵地擡起头,“啊”了一声,很困惑。
祝瑜又说了一遍,“我不在这吃。”
春暄放下菜单,手也不碰冰凉凉的玻璃杯了,有些局促地问:“那你想去吃什么?”
祝瑜说了个餐厅的名字,春暄没听过,不知道那家餐厅人均消费上千,跟这里简直天差地别,傻乎乎地说:“噢,好。”
她麻烦服务员打包她的奶茶,不好意思地多打包了一份三明治。
司机送两人到那家餐厅。
刚进门,服务员接了两人的大衣拿去挂起来,还一同拿走了春暄打包来的三明治。祝瑜走在前面,熟门熟路地进了一间包间,请客的春暄跟在他背后,没有一点出钱请客的威风。
春暄不怎么吃得惯法餐,口味很传统,几道菜都只吃了小半,几道甜点吃得比较多。她见祝瑜还在慢慢吃那点鹅肝,有些担忧地问:“你吃得饱吗?”
祝瑜擡头看了她一眼,道:“嗯。”
菜是祝瑜点的,不算多,两人份的复制。但春暄没吃多少,祝瑜把她剩的那份吃了。
有些腻,春暄一面担忧,一面默默喝自己的奶茶。
快结束的时候,祝瑜点了瓶红酒,叫服务员结账。
春暄问了句:“你要喝吗?”
祝瑜还是点头,但又说:“不喝的话带走。”
服务员拿了酒和账单过来,微笑着站在一边。春暄从包里拿出钱包,一面看账单,一面拿钱。她的双肩小牛皮包是檀棕色的,容量足够大,离开乐团的时候就背着,礼服外多了件豆绿色的长棉衣,背着这样的包,很像还没出校园的大学生。进餐厅脱了大衣,禁欲礼服搭带点学生气的包,显得孩子气的懵懂,她手上又一直拿着打包来的冰奶茶,整个人透着真诚的天真。
见到账单上正正好的两万块,春暄愣了一下,擡头看祝瑜,他拿着那瓶酒仔细地看着,好像这酒比得上祝家酒柜里的任意一瓶似的。春暄先是拿出一张卡,怕不够似的又拿出一张,跟服务员说:“你们先刷这张吧,可能不够,这张一起应该就够了。”
服务员瞥了眼对面好整以暇的男人,漆黑眉眼好看得有些漂亮,透着股贵气,不像付不起钱靠女朋友装面子的人,但听了女生的话,他还是没反应。服务员嘴角抽了下,拿过面前这个好看的女生的卡,眼神透露出可惜,很专业地笑道:“好的,请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