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
正式
九月的最后一周，高三优班的教室里弥漫着粉笔灰和汗水的味道。窗外的鼓乐队正在排练国庆曲目，铜钹的撞击声穿透玻璃，震得课桌上的文具微微颤动。
"同学们安静！"许老师推了推老花镜，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离骚》重点解析"几个大字，"明天上午三节连堂，下午再加两节语文课，国庆前必须讲完这个单元。"
全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叹声。安逸整个人瘫在课桌上，额头抵着语文课本，校服袖口沾上了铅笔灰。"五节语文课...许老师这是要谋杀啊..."
江繁正在笔记本上默写《滕王阁序》，钢笔尖在"潦水尽而寒潭清"处洇开一个小墨点。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保温杯往安逸那边推了推，杯子里泡着胖大海。
"第三段第二句，'销锋镝'的'镝'字你写成了商朝的后字旁。"江繁压低声音，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安逸摊开的默写本。
安逸侧过脸，鼻尖几乎要碰到江繁的眼镜框："江大学霸，你偷看我作业？"
江繁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迅速转回身去。前排的林眠朵正偷偷在课本底下画舞蹈队形图，轩云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递过来一张纸条：「第三节下课排练？」
林眠朵咧嘴一笑，在纸条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对勾，和歪歪扭扭的爱心作为回复。
下课铃刚响，安逸就拽着江繁的袖口往外冲："快走快走，趁鼓乐队休息赶紧练舞！"
走廊上挤满了各个班级排练的学生。高三优班的舞蹈队形安排在走廊尽头的空教室，林眠朵已经对着窗户玻璃开始练习旋转动作。
"江大学霸，救命！"安逸整个人扒在窗框上，像只被卡住的树懒，"老许说跳不好要扣德育分！"
江繁叹了口气，把竞赛题集放在窗台上："你被扣的德育分还少吗？手擡高点，腰部发力。"
安逸叹了口说："那不一样。"
江繁问到:"有什么不一样。"
安逸耍赖似的不正面回答:"反正就是不一样，和你就不一样。"
安逸故意做错动作，在转身时撞进江繁怀里。江繁下意识扶住他的腰，两人瞬间僵在原地。窗外树的影子投进来，在地板上摇曳。
"咳咳..."轩云适时地清了清嗓子，"朵朵，我们再来一遍双人部分。"
林眠朵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马尾辫扫过轩云的脸颊："云云，你看我这个动作对不对？"
轩云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腕调整角度："这里要再延伸一些。"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林眠朵的手臂，像在调试一件珍贵的乐器。
上午第三节课，教室里闷热得像个蒸笼。许老师正在讲解《师说》的论证结构，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安逸百无聊赖地在课本边缘画小人，画到第四个时，江繁的笔记本被推了过来。
「认真听讲。」
安逸挑眉，在下面写：「听不进去。」
江繁顿了顿，又写：「晚上我陪你背。」
安逸盯着那行工整的字迹看了两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又在旁边补了句：「要奖励。」
江繁迅速把笔记本抽回去，假装没看见。但安逸注意到他的笔在纸上多停留了三秒。
安逸停了笔看这纸上一排小人，忽的笑了，然后从本子上随手撕下一页草稿纸，偷偷转头看了一眼江繁，看到他没注意到自己，才开始乱描乱画。总之画了一个不是非常像江繁的盗版"江繁"。江繁还是没发现他自己却哭的笑了把草稿纸折成一个小方块，塞进了笔袋里面，好像在做一个好玩的游戏。安逸想了好多，总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干脆一边听课，一边在脑子里回想上回的游戏过程，在记笔记之余，又画了好几个小人。
前两排，林眠朵正偷偷往轩云手里塞了颗奶糖。轩云抿唇笑了笑，趁许老师转身写板书时，飞快地把糖塞进嘴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们交叠的手上，像给这个秘密时刻镀了层金边。
国庆节当天，礼堂里座无虚席。
江繁看安逸被轩云按在化妆镜前涂腮红。"这里要打高光！"轩云的化妆刷扫过安逸鼻梁，少年夸张地往后躲，后脑勺撞上林眠朵端着的道具箱。"轻点！"林眠朵扶稳箱子的手微微发抖。
轩云突然拽过江繁的校服外套："快帮我们看管一下！"她指尖沾着金粉，在对方袖口蹭出星星点点的痕迹。
舞台灯光亮起的瞬间，高三优班全体同学整齐地站成三排。江繁站在前排，动作标准但略显僵硬；安逸在他斜前方，转身时冲他眨了眨眼。
音乐前奏响起，是《像你这样的朋友》。林眠朵的裙摆随着旋转划出漂亮的弧线，轩云在她身侧，两人默契地完成了一个交叉换位。在副歌部分，全班同学同时展开双臂，像一群掠过水面的海鸥。
当然王泽宇跳的仍旧不是很好，但比之前好多了。宋月还是稳定发挥，虽然位居中排但跳的仍然很好。
江繁数错了拍子，却被斜伸来的手稳稳带回节奏——安逸的掌心温度透过两层校服布料传来。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安逸的小指悄悄勾住了江繁的。
演出结束后的中午，校园里的喧嚣渐渐散去。林眠朵蹲在礼堂台阶上数演出服上掉落的亮片："一、二、三...天啊掉了七颗！"
轩云站在她身旁，手里捧着两瓶冰镇汽水："因为你转得太用力了。"
"才不是！"林眠朵跳起来，裙摆扫过轩云的小腿，"是你托举的时候太使劲了！"
另一边，江繁从书包里拿出保温杯递给安逸："润喉。"
安逸接过来喝了一口，甜丝丝的蜂蜜水滑过喉咙："江大学霸这么贴心？"
"怕你嗓子哑了背不了课文。"江繁笑了笑，中午的阳光有些耀眼，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远处，鼓乐队的某个小号手吹走了一个音，惹得众人哄笑。秋风掠过操场，带着糖炒栗子的甜香，掀起少年们的校服衣角。安逸突然拽住江繁的手腕："走，去买冰棍！"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跑过洒满夕阳的操场，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最后融合在一起。就像这个金秋时节最动人的和弦，余韵悠长，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