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捌』

第482章『捌』“真是些可怜的鸟儿呵……”竹尾轻轻一晒，像在叹息，“它们纵耗一生力，也要觅得不世之地，为自己留下完美的终末之仪。而我穷尽十七年的等待与准备，不过是为自己降下一场华丽尽兴的收声而已。”

她声音虽轻，却没有为雷声所掩，句句清晰地传入罄瑶耳中：“我时常幻想，某日回到天姥山，他还在原地等我。不管世事如何荏苒，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他还是他，我还是我。崖底的两人，分明相爱。三十年来，这一点从未改变。”

“只可惜，这些终究只是臆想。”她痛苦地笑着，眼底有点点微光凝聚，又倾刻黯淡下去，仿佛所有希冀都在瞬间崩颓，“最终，我也意识到，哪怕能再听见雪落的声响，那个人也永远回不来了。”

“那么，就这样罢。”她轻轻合上眼帘，似喜似悲，“我已将还魂阵布置妥当，自此时此刻算起，需经历七七四十九个日夜，方能为秦洄重聚三魂。”

“十七年前，他倾力为你保住今日生机，你要好好把握最后一次转世，待他自沉梦中苏醒，便能与他携手到老，共赴白头。”

她睁开双眼，唇角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素问，我对你的愧疚已恕，欠下的旧情已还。如今大限将至，如泊船靠岸，湖海再无憾恨。所以，我要走了。”

罄瑶心中触动不已，哑声道：“你要去哪儿？”

竹尾缓缓张开双臂，扬起脖颈，直迎向夜空中的万钧巨雷，面上毫无惧色：“天雷降下，聚雾阁不堪一击。所以，我必须离开此地。”

“当最后一刻来临时……”她平静地说道，“我希望自己是孤独的。”

死劫将至，她本已衰退殆尽的妖力回涌，周身气息紊乱，披散的黑发无风自扬。回光返照下，就连脸上可怖的红痕也一一褪去，复归于如初的模样。

又是一声响雷过后，稀疏的雨滴开始从空中降下，其中一滴正巧落在她的眼角，缓缓流过脸颊，温柔而冰凉。

怔然间，她伸出苍白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触向眼角，却染上一抹从未有过的湿痕。

“啊……哭了。”

她眸中掠过千山万水，最终只剩释然一笑，失去血色的唇微微开合，发出欢喜的叹息：“美人，有泪。”

叹罢，她掩面长笑，声音邈邈没入层云，最终折身而起，白鹤般飘然远去。

罄瑶呆立于地，又忽然如梦初醒，疾忙来赶，追出聚雾阁外，入眼一片莽莽苍苍，却不见竹尾人影。

终于，笼罩在聚雾阁上空的重云渐渐散开，月色与星子又坠于夜幕之间。充耳雷声不再闻，但听一道歌声从极远处传来，清晰可辨——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

相随相依，映日御风。

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

相亲相恋，与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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罄瑶极目远望，只见茫茫空谷，并无一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