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叁拾贰』

第297章『叁拾贰』朦朦胧胧，似有人在耳边唠叨：“你说你，诈死就好了，非得做戏做全套。从那么高的石阶上跌下来，也不怕真把自己摔死了。”

话音刚落，下颌被人捏开，塞了粒丹丸进去，那人轻推咽喉，迫使我将其咽下。

顿时，四肢血液流转，百骸重新复苏。一口空气撞入肺腑，胸口剧疼，我睁开眼，大口喘息咳嗽起来。

见我醒来，身旁之人也松了口气，道：“你关节多处脱臼，我都已帮你处理好了。体内脏器因撞击受损出血，我用内息帮你打通经络，已无性命之虞。”

我强撑起身子，自己还躺在金銮殿内。多半是项奕为了隐瞒“死讯”，将我一路从望楼抱了回来。

项奕……

我敛了眸子，面无表情：“多谢。”

那日，我向竹君所求的，就是能使人假死的凝心丸。这是一种极难觅得的珍稀毒药。服下后，可凝结心脉，滞塞气息，造成人假死之状。此毒对身体无害，服下解药，便可“活”过来。

竹君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左右不过一个‘谢’字，你我相识多年，客气什么。”

“我‘死’了多久？”

“约摸十二个时辰。”

闻言，我看向窗外，果然月上半空，夜色正浓。

竹君看了看我的面色，奇怪道：“你不是说，项奕用蒴果毒瘾控制了你。这都过了一日，为何还未有瘾发迹象？”

我一笑置之，答：“因为，我根本没瘾。”

其实，那剂补药，我喝了三次，就已察觉不对，便知里面加了东西，有人要加害于我。

药是御医署配的，所以是内部出了细作。我深知宫中之人信不住，便亲自出宫，找抓药郎中验药，这才知道里面加了蒴果。

彼时，我还不知是项奕从中作祟，只知敌在暗，我在明。因形势不利，我只得不动声色，继续命人煎药，逐渐增加剂量，但每碗都被我喂了窗外的美人蕉。那株花倒顽强，没被灌死，也算是奇迹。

如竹君所言：做戏做全套。那段时日，我节食使自己消瘦，故意在群臣面前昏倒，做出孱弱的假象。与此同时，我调动翊卫，却也没能查出始作俑者。

现今一想，并不是项奕藏得深，而是我根本没往他身上怀疑。

今年年关，我有预感，对方蛰伏已久，时机已到，即将收网。

于是，我给竹君写信，召她回宫。

信送出没几天，我假装卧病在床，项奕果然按捺不住，先暴露了自己。

刚开始，得知他是罗定义子，得知我二人间，有一道注定无法磨灭，无法跨越的仇恨。我痛苦过，也放弃过。

我本来没有毒瘾，那夜被他强喂下一粒蒴果丸，剂量之大，让我痛苦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夜，也是我恨他的起始。

竹君听罢，长长“哦”了一声，恍然的样子，由衷感叹道：“你们俩这是在比套路啊！”

我苦笑一声，却突然闻到股诡异的腐臭味。

竹君见乎我掩鼻，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从一旁布袋中拽出具尸体，眉头不皱，道：“这是最近得肺痨而死的宫女，身形身高与你相近。你想金蝉脱壳，这尸体用来瞒天过海，足矣。”

说罢，又怪嗔地看了我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将你的凤袍脱下，给这尸体穿上。我好带你出去。”

看来，这凤袍一生果然只能穿一次。

我没有犹豫，两人七手八脚换衣完毕。竹君拎出准备好的菜油，悉数浇在榻上，又拿起烛台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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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顷刻燎起丈高的大火，将那身穿凤袍的宫女尸首掩埋其中，榻边垂搭帷幔被焰苗舔舐，火势瞬间便蔓延开来。

灼热的气浪扑来，瞬间扭曲了空间。我看着这熟悉至极的牢笼，心中一片苍凉。

竹君携着我晃出金銮殿，两人到一旁宫宇屋顶上，隔岸观火。

今夜有风，大火乘势越烧越旺，等到宫女太监赶来时，金銮殿已化作火海，燃烧的房梁坠落，殿中的基柱相互倾颓。

我看着大火在风中烧出各种形态，好似一只燃烧的朱雀，映出半天的红光。

终于，他来了。

火光冲天，照亮了他的身形，却让我看不懂他的表情。因为，他久久凝视着那片火海，忽然——莫名笑了起来。

火海红得狰狞，有些刺眼。

我别过脸去，轻轻对竹君道：“走罢。是时候结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