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拾捌』

第196章『拾捌』小时候，我以为师父永远都会是自己的。却从未想过，师父遇到我以前，经历了哪些人和事。

对于那个凉幽师妹，师父言语间透露出的惆怅，以前定是很在乎她罢……

我只觉心中微有酸楚，伴着梨花酿难辨的辛辣苦涩，在喉中灼灼地滞塞着。

师父见我情绪低落，轻笑一声，半是解释，半是回忆道：“她既是我师妹，又是上任掌派的独女。我虽修为精进，但于情于理，也该她继承掌派之位。”

我回想起师父牵着我手时，说他的掌派做得不光明，不由侧耳倾听。

“二十二年前，她下山历练，路过南湘边境，偶遇东祁微服私访的皇上，一见倾心。”

师父轻呷了一口梨花酿，侧头神色认真地打量着我，“她自认为遇见真命天子，一夜向我来哭诉，求我带她离开崆峒山。”

“她说，她下定决心要去东祁，入宫为妃，只为再见良人一面。”

说即此处，师父无奈一笑，“凉幽是我师妹，我从小便当亲妹妹一样宠着。她那样哀求，我无法拒绝。”

我弱弱插嘴：“于是……师父就带她下山了？”

他极缓点头，道：“我现在时常想，当初带凉幽下山，终究是我的私心作祟。因为除去她，我是最适合继承掌派之位的人。”

我蹙了眉头，“人人都有权追求自己的爱情。师父这么做，是在帮她。”

“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师父看向我的眸子，“宫闱之内，吃人不吐骨头。凉幽生于崆峒山，天性单纯，又怎会其他妃嫔勾心斗角？”

我怔怔地听着。

“她入宫前四年，遭人冷落，大好韶华空蹉跎。好不容易被皇上临幸，怀了龙子，本以为能飞黄腾达。谁知，却遭人陷害，因会道法，被污蔑为妖女。”

说到此处，师父顿了一顿，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回忆。

“她被打入大牢，将处以火刑，临行前一天夜里，我前去劫狱。仅仅别过五年，她却变了。”

“在剥夺与被剥夺之间，她已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对皇上当初的爱意，变为无尽的恨与报复……”

至于是怎么个报复法，师父却没有说明，只是若有所思地一笑，食指轻轻描摹着白玉瓷盏的杯沿，“花，最后还是落尽；而人，终究也会改变。”

我颇有感触地点点头。

“罢了……不和阿城说这些。”师父又为自己斟满，“可愿陪为师赏赏月色？”

我点点头，以茶代酒，豪迈道：“先干为敬。”

师父忍俊不禁道：“转眼二十三了，你何时才能真正长大？”

亭中地白树栖雀，冷露无声湿落花。

天上银蟾皎皎团团，地上白霜冷冷清清，梨花院落溶溶月，崆峒林中花，花间桌上酒。落英缥缈入梦云。

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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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师父一杯杯对饮，入口明明是清爽的茶，缭绕于唇舌之间，却酿成了浓烈的酒，熏得我神志迷离。

仿佛醉了，又何尝醒过？

当我被午夜的凉风吹醒时，发觉自己方才不自觉地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