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肆拾贰』

第219章『肆拾贰』师父被一剑穿心，本应当即毙命，却凭最后一丝修为意识未散，硬撑着说了下去。

短短几言，却是过往悉数浮现。

原来，师父与我爹连枝是旧交。

十九年前，师父听闻我爹得到巨阙剑，下山探访。

谁知，待到师父去时，连家上下几百人受巨阙煞气影响，皆入了心魔。

所谓心魔，便是进了由自己痛苦映射的幻境中，再也醒不过来。

师父不忍他们无休止尽地耽溺在痛苦之中，只得用点魂之术，让他们以死解脱，一了百了。

而我，是被我娘藏在衣柜里的。

我娘是个心性坚忍的女子，她将我放入衣柜时，还未完全受心魔影响，且一直撑到师父前来。

我娘求师父救我，随即也陷入魔怔。

我那时小，心思纯净，虽未入魔，但多少也受煞气影响，长大后，难免步向邪途。

初见之时，师父的确对我动了杀机，但却恻隐不忍，这才将我带回崆峒山来。

听罢真相，我早已泪如雨下，“师父，你之所以不让我御剑，是怕我受煞气影响，走火入魔，对不对？”

“没错。可谁知，你竟去禁地学了御龙九剑，还在剑冢里得到巨阙。”师父苦笑道，“到底是宿命因果，还是百密一疏了？”

说罢，他又垂下眼帘，“十九年前的事，我做了，那就是做了，不求你原谅。你若要恨，就恨罢……”

我哭得早已哽咽，只得不住摇头。

师父突然有些疲惫地勾唇，目光涣散，仿似看穿了苍穹，“我容尘这辈子，唯对不住两人。一是凉幽，于她，我对不住良心。二是连城，于你，我对不住自己。”

他声音虚弱而微小，继而说道：“我死了，便算是原罪。阿城，你到底是为连家报了仇呢……”

说罢，他仿佛极累，缓缓合上眼眸，唇畔是春风般浅浅的笑意。

那一刻，心，仿佛空了，世界，也仿佛碎了……

我不敢去探他的鼻息，只是发着抖抱住他。我已经什么都不能去想，可还是感觉他的身躯在逐渐失去温度。

“师父……师父……师父……”

除了不停唤着这两个字，我再也说不出其他。

仿佛听到我的呼唤，师父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眸，却再没力气回应。

他唇畔笑意浅淡，恍若依稀，深邃的眸光落在我脸上，可其中柔和的光芒已没有了交点。

我呆呆地看着他黯淡下去的眼瞳，那里曾经有那么多温柔，可却一点点熄灭……

最后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师父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可终究无力再发出任何声音。

仿佛亘古……

我只听呜咽回风，只见尘散天地。

无数过往，无尽未来，共烟云灰灭。

身，随遇而安；心，无负所择。

一琴一剑，则是遗向此世的最终见证……

从此以后，一切不存，他再无能对我回答……

我浑浑噩噩地抱着他，却觉怀中之人的身体渐渐冰冷下去。

看着他安然却苍白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那个曾给予我全世界的人，此刻已经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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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尽头，也许就在此时此刻罢？

突然之间，我想到了不知是多久以前，那个日光熹微的傍午。

瑶光殿内游丝软绒，浮香满室，白袍靛纹的男子坐于琴案之后，双眸如星：“阿城，你可喜欢为师？”

犹记得当时，我满面羞窘，惊喜之中忘了回答。

可是……

“师父，阿城喜欢你，不止喜欢，是好爱你……”

此语既出，我已然悲咽，可早已无人在听。

怀中的他，是那样安静，静到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师父，我为你抚琴，好不好？

师父，你为何不回答我？

师父，你且睡罢，我会一直等，一直等下去。

直到有一天，瑶光殿内，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透过袅绕的熏香，我能听见你轻声应道……

“阿城，我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