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拾』

第188章『拾』师父果真没有骗我，将我领进瑶光殿内，从一旁书架顶抱下架蒙布的什物。

师父将其放于案上，布罩掀开，一架浑然天成的古琴映入我眼帘。

那琴有些年头了，琴身饱满，沥漆面黑红相间，具细密冰裂断纹。断纹隐起如虬，均起剑锋，古意天成。琴颈刻“独幽”二字，多半是琴名。

琴身的龙池左右，还分刻两行隶书诗句。

我凑近了端详，却道是：

独坐夜明月，幽人弹素琴。

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

“独幽”二字，原来是出自琴身上的铭诗。

师父轻轻抚摸着琴弦，“这是为师收藏的古琴，本想等到阿城的十六岁生辰，现在送也未尝不好。”

师父顿了一顿，似是在打量我的神色：“喜不喜欢？”

“喜欢。”我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那两行铭诗，“师父，阿城好喜欢你。”

此言一出，师父的表情却僵硬一瞬，“嗯，阿城喜欢就好。”

我既喜欢师父，又喜欢师父送的琴。

可师父却回答一个“喜欢就好”，不知是好在琴上，还是好在人上？

我想了想，却总不明白。可我脑筋不好使，许多事也想不明白，更不差这桩。

索性，我也不再纠结，看向身边之人：“师父，你要教我的七弦之术，是不是就是学弹琴？”

“嗯。”

师父淡淡一笑，拂袖在琴案之后坐下，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一个抹势入阵，空谷之音悠然而起，未成曲调，已先有韵。

只见师父的十指抚过弦上，就连空气中仿佛也泛起了层层涟漪。

琴音淙淙，和平中正，每一弦都极尽繁复变幻，每个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犹如一泓山泉，高亢时清如溅玉，低沉时颤若龙吟，清清泠泠……冷冷清清……

琴声铮铮作响间，师父却轻吟道：“心若冰清，万变犹定。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虚空甯宓，混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师父的声音犹如冬雪初晴的第一道暖阳，很干净，也很好听，伴着流动的琴声，自成一曲。

我听着听着，不觉痴了。

“天地无涯，万物齐一。飞花落叶，虚怀若谷。”

唱至此处，师父的曲调却倏然一转，变得急促起来。

“心无罣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莫然无魂……”

我听得似懂非懂，却见师父的指法变得愈发纷繁诡谲。

“琴在剑外，无中生有。蕴力指尖，如沐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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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落弦间，犹如剑出阵中，锵锵之音乍露，琴音仿若凭虚化成无形之剑，杀伐之意渐浓。

“琴既是剑，剑既是琴。物我两忘，琴剑合一。”

师父再开口时，琴声却逐渐慢了下来，但每一声却如几具瑶琴同时在奏乐，气势如虹。

伴着一声低喝，突然间“铮——”一声急响，琴声立止，余音化作一道凛然之气，向瑶光殿外的一株梨树扫去。

刹那间，梨枝大震，飞花乱落白如雪，千花落尽两不知。

瑶光殿外，梨树凋零。

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瑶光殿内，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