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叁』

第138章『叁』新月如钩，晓星渐沈，已是深夜时分。

寻常商家皆已闭门歇息，唯有镐都蘅湖畔的一条烟柳街依旧灯火通明。

时已初春，天气回暖。街道两旁各处红笼高挑，将结了一层薄霜的路面映出淡淡红光。

梆子声遥遥传来，隐约打了三下，却随即便被丝竹乐音盖了下去。

我默立在舫外，听到那几声悠远的梆子声，不由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大氅。

已然是三更时分，可楼下大厅的酒宴却仍然气氛高涨，完全没有结束的迹象。

丝丝琴声自堂内传出，伴着游客花娘的欢声浅笑，华灯迷离，笙歌遍地。

旖旎的纵欲气息在空气中晕染，将寂静的夜缓缓拨开，客人们沉浸其中，一片纸醉金迷里，早忘却了朝已将至。

我正估摸着今晚的盈润，却听身后有人道：“楼台风大，容易受凉。此地不宜久立，颜娘还是回去罢。”

我堪堪回头，隔着一片夜雾，看向身后之人。

却见那人一袭红衣，不知何时已在我身后，堂内的暖光从身后打来，让我看不清他面容，但依对方背光而立的姿势来看，想必已静候多时。

他既认识我，但我却从不认得他。寻思着这人多半是楼内的男倌，我眯了眼，冲他勾了勾手，道：“过来。”

那人依言，上前两步，我这才瞧清了他的面容。

只见他长发散漫，泼墨般披在身后，一袭松垮红衣不修边幅，额前束一条二指宽的紫绣抹额。

我细细向那张脸端详去，这才发觉对方生得竟是精致如画。

只见他面颊削瘦，在灯火晕染下，仿若赤霞，胜似桃花。他唇极薄，若噙铅丹；眼极挑，恰似凤尾。

真是好一副绝色皮囊！

若非他方才发声，光凭着这幅模样，我哪怕误以为他是个女人，也非罪过。

这种美，妖娆冶艳，是俨然是颠倒众生的色相。

可这样一副色相，却因着一双空洞无物的眼，好似傀儡。

他好像看到了我，却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浓密长睫颤了颤，又落下去，在眼底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我突然想起，有算命人提到过，这种面相生在女子身上，是祸水红颜；生在男人身上，是薄幸儿郎。

总结不过四句话：镜花水月，蒲柳易凋；福薄命浅，半生多舛。

我暗中啧啧两声，不由得惊叹我倚欢楼卧虎藏龙，竟连这样的绝美货色都囊括其中。

我又冲他勾了勾指，他微微一顿，迟疑地将右手递给我。

两手相握，我突然一用力，他被拽得踉跄向前。两人距离更近，我抬了头进一步端详他，询问道：“名字？”

“红衣。”他答。

“年龄？”

“二十有一。”

“你我竟然同岁。”我点点头，“何时入的倚欢楼？”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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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点点头：“接客有几年了？”

“五年。”

我向他身后一望，“今晚没客？”

“今日轮空。”

问答间，他神色隐晦，双眼一直没向我看来。

我审美水准素来极高，很少有男子能入得了眼，但离近了端详，不得不说这人当真对得起“绝色”二字。

我近来太忙，今晚恰巧抽闲，看着眼前之人，心中不由被撩拨了一下，又复捏了捏他的手，暧昧道：“先去我房里，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