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9.雾中

第9章9.雾中

“当心！”

车身剧烈摇晃着向一边侧倒，秦讵海身体朝一陆昭一侧压过去，手掌撑在他肩膀正上方，将人完全罩在身体与座椅之间。

车窗外的白雾霎时变得浓稠，原本还依稀可见的路面，只留下白茫茫的一团。李守成打开远光灯，灯光也似被那一团雾吞尽，半点痕迹不留。

“土神爷爷保佑，土神爷爷保佑啊”

薛佳佳霎时没了方才眉飞色舞的神采，双手抱臂，在座椅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车内的温度进一步骤降，四人呼出的气体，在窗叶上凝成了冰花。

陆昭仰着头与秦讵海对视一眼，他隔得太近，近到气温骤降之时，他的胸口仿佛成了这车上唯一的热源，陆昭几乎鼻子碰上了他喉结，能嗅到他身上海风的味道。

秦讵海不愧是见多识广的首席安全官，这样的剧变似乎没让他有多惊慌，陆昭仍听见他的心跳，一声一声，稳得狠。

“大家不要慌张。”陆昭伸手拍了拍秦讵海胸口。

秦讵海与他对视，略微一点头，起身坐直，抿唇凝神，警惕地环顾四周。视线被一片白雾所遮挡，能听见的，只有不断靠近的哒哒、哒哒、哒哒声。

是脚步声吗？

它们好像有不少。

秦讵海解下腰间钥匙扣上挂着的多功能刀具，牢牢握在了掌心。

啪！

一个黑色的手印拍在了车窗上，长长尖尖的指甲，在玻璃上抓搔出另人难受厌恶的声响——那声音不该在玻璃上发出来，就像是谁拿着一把钢叉，使劲搔刮着钢制的饭盒，听得人耳朵发酸。

“有陆老板在，我们不用怕……啊！”李守成这话说得极没底气，他尾字还没从唇舌间脱出，一只利爪狠狠击在前窗玻璃上，发出的尖锐撞击声掩住了他口中的尖叫。

车前窗的钢化玻璃出现一圈又一圈，蜘蛛网似的爆裂纹。

“这东西不止一个。”

秦讵海看了看不断拍击在窗户玻璃上的爪痕，离陆昭近的一侧玻璃几乎完整，而离陆昭最远的，薛佳佳所在的副驾驶位置，有一小块玻璃已经岌岌可危，就要破碎掉落下去。

“啊——”

薛佳佳一声尖叫，只见一小片玻璃飞溅开来，一只长长的，乌黑的指甲，从缝隙里探进来，几乎就要触上她脸颊。

李守成也顾不得男人的脸面，与薛佳佳抱头痛哭起来。

“它们只有一个。”

陆昭咬住舌尖，默默念咒，那片茫然的，像一只巨大的茧将所有人包裹在其中的白雾在他眼中变得透明。

他打量着那只怪物。

那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种。

它像一团海藻，又像一把乱草，纠缠在一起，从一个杂乱的大细条中延伸出无数的未端。每一个未端生长着一只手掌，或者是说脚掌。

长长的指甲插入地面，碾着石子，慢慢地，像一只软体动物一样，向车身的位置聚拢过来，像一只巨型的黏菌在吞噬培养皿中的燕麦粒。

车内的光线一点一点暗了下去，陆昭所在的那一侧，那一扇窗户却始终没有更多的手掌攀上来。

“刀，给我。”陆昭盯着窗外，握了秦讵海指尖一下。

秦讵海将小刀递过去，陆昭在掌心轻轻划出一条血痕，将刀片平过来，两面分别在渗出的血珠上抹了抹。

“它很厌恶我的气息。”

陆昭手掌握住车门把手，轻轻将车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你抱住我，将它们从这边骗过来，砍掉爪子。”

这种情况自然顾不上什么男男大防，秦讵海依言。粗壮的胳膊弯过陆昭小腹，紧紧将人锁进怀中，另一只手则复上陆昭握刀手的手背。

陆昭比秦讵海瘦上许多，他微微弯了腰，低了头，脊背贴上秦讵海胸膛，整个人缩进他怀抱。

陆昭屏住呼吸，他后背的图腾在发烫。秦讵海的胸口也在发烫。

果然，那一团爪子与细瘦的胳膊们察觉到车中遗留的古神气息被掩盖，慢慢地，试探着从逢隙里探出一只指尖。

陆昭轻轻地握了一下秦讵海横在他腰前的手，秦讵海点头，将下颔在他头顶抵了一下，当作收到暗示的回应。

那只爪子往里再伸了伸，三根瘦骨嶙峋的手指张开，露出掌心中布满血丝的一只眼球。

就在这一瞬，陆昭与秦讵海几乎同时动手，他们握着淬了血的刀，狠狠朝那只眼球扎过去。

腥臭潮湿的汁液迸射出来，几乎溅进两人眼中。

那只手发出一声悲鸣，急速地退却开。

另一只、两只、三只手，又连着细长扭曲的胳膊，从缝隙里挤了进来。

那一把淬了血的刀舞得银芒四溅，每一下都扎进一只眼睛，像踩爆了一个巨人观的尸体一样，发出“噗”的破炸声。

怪物的鸣声四起，它颤动着，扭曲盘旋着，像一团由无数长蛇组成的繁殖蛇球，又像一堆在案板上纠缠得难舍难分的章鱼触须。

“它愤怒了，在骂你。”

战斗的走向如他所料，陆昭松了一口气，他咬牙忍痛，分开掌心划下的浅痕，从衬衫口袋中摸出吃剩忘了丢的巧克力糖纸，沾了血，又画下一个符咒。

“它要发起强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