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自由偏偏作茧自缚

妄想自由偏偏作茧自缚

“什么意思？”

在太宰治费解的眼神里，月海语速极快但吐字清晰地继续说道：“字面意思哦。”

“人类既害怕死亡，又被死亡深深吸引，在城市中、在文学作品里，死亡被不断消费着。无法转换成任何东西的，只此一次的死亡，那便是你的愿望，太宰君说过这样的话吧。”

“但你永远都不会‘死’，你永远都无法消失，你会以另一种方式达到永生。”

“以为呼吸断绝后就能走向宁静？因为心脏停跳后就能一劳永逸？你错了。”

“你的肉.体腐化为物质、你的骨骼分解为羟磷灰石，与大地融为一体，成为虫豸的饕餮盛宴、成为植物的供给养分、成为宇宙的一部分，经由时间解离溶为各类元素存在于宇宙空间里、留存在这个肮脏腐烂、让你厌憎恨恶的世界里。”

“永远永远——都无法逃离。”

太宰治嘴唇泛着羸弱的苍白，嗓子干燥得像即将萎败的枯枝，每个细胞都叫嚣着骇然的情绪，瞳仁收缩到仅剩漆黑的圆点。

就在水上月海以为，她可以在这场战争中宣告胜利的时候，太宰治以完全预想不到的话语打断了她的话：“不，我有疑问的是……”

“小姐是怎么做到，重复我说过的内容一字不差的？”

“还有，你去武装侦探社委托乱步先生时，带了一大包零食分给社员们对吧？”

“我记得有波子汽水、和果子、曲奇、红豆年糕等等，在那么大的袋子里，小姐偏偏毫不迟疑地给我分了一份蟹肉罐头。”

“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的？”

完了——

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痉挛，战栗到几乎擡不起来。

拜托了，恢复控制吧！

读档，一定要读档啊！！！

——

在燃爆所有感官的绝望里，太宰治倾身吻住了她。

他褪去绷带的手掌牢牢紧锢住她的腰身，耐心十足地细细厮磨她朱唇的每一寸纹理，缱绻又缠绵。

她柔软的唇瓣咬上去有种特殊的肉感，他用卷翘的舌尖裹住她的香舌含吮吐吸，水上月海后知后觉——他在用吻来安抚她。

“没关系的。”

“有我在，别怕。”

他语气温柔得堪称诱哄，磁性的嗓音里氲着几分喑哑，仿佛在此生挚爱耳边絮语着嚼烂的情话。

可在月海眼里，此刻的太宰治，要比追杀她千百次时可怕得多。

悉数摧毁她所有的信念后，灌输进由他调制的安全感。

把完好无损的罐子摔碎踩破，捡起来像对待至宝一样黏合拼凑，重塑成被他的烙印侵蚀的样子。

好恐怖——

他回荡在她颅腔内柔糜的声音，他以深爱和虐待为馅料组合而成的吻，全都让她深感恐怖。

——

“月海酱！这里这里，名侦探等你很久了！”大老远看到她，江户川乱步就双脚离地蹦跳起来，擡高双臂向她连连招手。

察觉到太宰治紧随其后的身影，江户川乱步胸中就升起了不详的预感，这份对灾祸的忧虑在看到月海红肿的嘴唇时达到了顶峰。

“你——”

江户川乱步恶狠狠地紧咬因牙，却险些因鼓气的郁气呛到自己，他愤恨地扯高嗓门道：“太宰！你对她做了什么？可恶，名侦探不许你碰她！”

“月海酱是我的，我的！！！”江户川乱步像张牙舞爪的小猫一般气势十足地补充道。

“小姐知道她是你的吗？擅自为女性界定归属权，简直太失礼了。”太宰治牌斗嘴神器，百用百灵，让您感受战无不克的快意。

他犹觉不够地拉长尾音补刀道：“乱步先生原来是这样的人。”

“你！这是诡辩，是歪理！是对名侦探声誉权的侵害！”江户川乱步的嘴巴撇得更紧了，豆大的泪珠成群结队地从他那双澄澈的绿眼眸里滚落，气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月海酱，你千万不要听他胡说！”

——

他像透明水晶般纯粹。

这就是水上月海喜欢和江户川乱步相处的理由。

太宰治表现出的绵绵情意是控制心神的手段，和他相处时必须全副武装、整日提心吊胆，稍有不甚就会踩进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会微笑着喂你吃下致幻的毒蘑菇，在你陷入他编织的甜美幻境时将你碾得粉碎，沦为仰仗着他的爱才能活下去的木偶。

而中原中也，他忙得连轴转的工作暂且不提，他的爱是行动、是关怀、是照顾、是保护，但却不是谋求共鸣、也不渴望心灵探究。与其说中原中也情绪嗅觉迟钝，倒不如是不关注这些方面，就像他的生死观——因为存在于世，所以热烈地走下去，仅此而已。为活下去寻找理由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啊。

就像人耳无法识别超声波和次声波，猫的视觉系统集中在蓝和紫色的光谱范畴一样，悬殊的个性差异，致使建构世界的概念大相径庭。

两人的沟通本就因此而难以上升到精神层面，可偏偏月海还有着不愿剖白心声的软肋。

在她眼里，坦诚意味着给予对方加害自己的权利，亲密关系是一把锋锐双刃剑，越赤身裸.体，就越容易遍体鳞伤，越是亲近越是长久的关系，越需要保持距离感与边界。

于是在情绪低迷缺乏信心时，两人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