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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面设宴请君入

笑面设宴请君入

城南荒废的慈航静斋之约,最终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在泛起些许诡异的涟漪后,便悄然沉寂,再无声息。沈歌祈带着重重戒备前往,提前布置的人手将静斋周边搜了个底朝天,却只在一处破败的佛龛下,发现了一个空的、没有任何标记的银质小盒,仿佛只是被人随意丢弃在那里。那约她前来的神秘人,自始至终未曾露面。

是警告?是试探?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信号?

沈歌不得其解,只能将那小盒收起,心中警惕更甚。对方能精准地找到她,并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其能量和意图都深不可测。“心玉”之事,显然已不再是独属于她的秘密,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

她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对先帝时期那桩宫内失窃案的暗中调查中,但进展极其缓慢。宫廷旧事,如同被时光和权力刻意抹去的痕迹,难以追寻。沈忠那边重金寻访旧宫人的行动也收效甚微,即便找到一两个,也是语焉不详,讳莫如深,仿佛提及那段往事本身就会带来不祥。

就在调查陷入胶着之时,又一封来自玄镜司的请柬,送到了沈府。这次的落款,是萧承本人。

请柬用的是上好的撒金笺,字迹飘逸风流,内容却颇为正式,言及为庆贺贡品案、王府投毒案相继告破,肃清京城宵小,特以玄镜司指挥使私人名义,设宴于城西别苑“渌水轩”,邀请“有功之臣”及京中好友同僚,共聚雅集。名单之上,赫然写着沈歌祈、谢珩、柳云汐(虽被软禁,但其家族仍在邀请之列,或许是其父或兄弟代表)、以及多位宗室勋贵、朝廷大员。

私人名义?庆功?沈歌祈看着请柬,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绝非一场简单的庆功宴。柳云汐刚刚倒台,柳家势力受挫,萧承便在此时大张旗鼓地设宴,还将她这个“功臣”与柳家、谢珩乃至众多权贵齐聚一堂,其用心,绝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

是试探?是想看她与柳家再次碰面会激起怎样的火花?是想观察谢珩的态度?还是想借此机会,在一种相对“轻松”的氛围下,进一步探查她与“心玉”或其他秘密的关联?

抑或是……他想借此向她展示他的权势和掌控力,暗示她即便扳倒了柳云汐,依旧处于他的棋局之中?

无论哪种可能,这场宴会都注定是一场鸿门宴。

去,还是不去?

沈歌祈几乎没有犹豫。躲,是躲不掉的。越是凶险的局,越能看清对手的牌路,也越能于乱中寻找机会。更何况,如此多的权贵聚集,或许也是她探听消息、观察风向的绝佳机会。

“回复萧大人,就说民女荣幸之至,定准时赴约。”她平静地对送来请柬的玄镜司属官说道。

三日后,渌水轩。

此处原是前朝一位亲王的园林别业,后被赐予萧承,经他之手修缮改造,更显精巧雅致。亭台楼阁依水而建,曲径通幽,秋色斑斓,景致极佳。然而,今日这美景之中,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

宴会设在一处临水的大厅,四面轩窗敞开,可将园中景色尽收眼底。宾客络绎而至,锦衣华服,谈笑风生,但彼此交换的眼神中,却都带着几分心照不宣的探究和谨慎。柳家来的是柳云汐的兄长,一个面色阴沉、眼神闪烁的中年男子,见到沈歌祈时,那目光中的怨毒几乎不加掩饰。几位宗室亲王和朝廷大员则显得矜持而疏离,彼此寒暄着,目光却不时扫向入口处。

谢珩来得较晚,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青色御史常服,面色冷峻,对周围的热闹置若罔闻,只与座师微微颔首后,便独自寻了个僻静角落坐下,自斟自饮,仿佛与这场合格格不入。

沈歌祈今日选择了一身相对低调的丁香色绣银丝暗纹长裙,发髻简约,只簪了一支珍珠步摇,既不失礼数,又不过分惹眼。她从容步入大厅,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有好奇,有审视,有同情,也有不易察觉的忌惮。她坦然接受着这些目光,微微颔首与几位相识的商人致意,姿态落落大方。

然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她一踏入这渌水轩,一道深沉而极具存在感的视线,便如同无形的网,始终笼罩着她。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道视线来自何处——大厅主位之上,那个今日身着一袭暗紫色绣金蟒纹常服,玉冠束发,嘴角噙着温润笑意,正与一位宗室亲王谈笑风生的男人,萧承。

他今日似乎心情颇佳,笑容和煦,举止优雅,与往日玄镜司那冷峻威严的模样判若两人,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权臣贵公子。但沈歌祈却从他偶尔瞥过来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和算计。

果然,宴席伊始,一番例行的祝酒和客套之后,萧承便仿佛不经意地将话题引向了近日京城发生的“趣事”。

“说起来,近日京城还真是多事之秋。”萧承把玩着手中的琉璃酒杯,笑容慵懒,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全场,“先是贡品失窃,又是王府投毒,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幸赖陛下洪福,诸位同僚齐心协力,方才拨云见日,擒得真凶,还了京城一个朗朗乾坤。尤其是沈东家,”他目光转向沈歌祈,笑意加深,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赞赏”,“临危不乱,心思缜密,可是帮了本王……哦不,是本官的大忙了。若非沈东家慧眼如炬,只怕真要让那居心叵测之徒逍遥法外了。”

他这话听起来是夸奖,实则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了沈歌祈身上,更是巧妙的再次点明了柳云汐的罪行,如同无声地扇了柳家代表一记耳光。

柳云汐的兄长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手中的酒杯捏得咯咯作响。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沈歌祈,气氛微妙。

沈歌祈心中冷笑,面上却起身微微屈膝,语气谦逊而疏离:“萧大人谬赞了。民女不过侥幸,恰巧知晓些药物相克的浅显道理,又蒙大人秉公执法,方能洗刷冤屈。实在不敢居功。真正劳苦功高的,是玄镜司和都察院的诸位大人。”

她巧妙地将功劳推了回去,既不得罪萧承,也点了都察院(谢珩),显得滴水不漏。

萧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笑道:“沈东家过谦了。不过说起药物相克,倒是让本王想起一桩旧闻。”他话锋一转,仿佛只是闲谈,“听说前朝宫中,也曾发生过一桩奇案,与某种罕见香料有关,似乎也是牵扯到药物相生相克之理,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也不知是真是假。谢御史,”他忽然将话题抛向角落里的谢珩,“你博览群书,通晓古今,可知晓此事?”

来了!他终于还是将话题引向了宫廷旧事!

沈歌祈心脏猛地一紧,但面上依旧平静,只是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谢珩的反应。

谢珩正夹起一箸菜,闻言动作顿了顿,擡起那双冷冽的眸子,看了萧承一眼,语气平淡无波:“萧大人倒是闲情逸致,对这等捕风捉影的前朝野史也有兴趣。宫中旧案,卷宗封存,真相如何,岂是我等外臣所能妄加揣测的?更何况涉及香料药物,更是虚无缥缈。大人与其关心这些,不如多费心眼下京城的治安,免得再有贡品或是哪位大人府上遭殃。”

他这话毫不客气,直接顶了回去,既否认了知情,又暗讽了玄镜司治安不力,还将“宫中旧案”定性为“捕风捉影的野史”,堵死了继续深入讨论的可能。

萧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哈哈一笑:“谢御史还是这般快人快语,一针见血。是本王……本官失言了,自罚一杯,自罚一杯。”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但沈歌祈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放下酒杯时,指尖几不可查地在杯壁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目光极快地、若有深意地扫过自己。

他是在试探谢珩?还是在试探她?或者……两者皆有?

宴席继续,丝竹声起,歌舞登场,气氛似乎重新变得轻松起来。但暗地里的机锋却并未停止。

萧承看似随意地与各方交谈,话题天南地北,从西域风情谈到南洋珍宝,从北地雪景谈到江南园林,但其间总会“不经意”地穿插一些关于奇闻异事、古董收藏、乃至各地神秘传说的话题,其问题角度之刁钻,知识涉猎之广博,令在座许多自诩见多识广的勋贵都暗自咋舌。

而他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飘向沈歌祈,观察着她对每一个话题的反应。尤其是在谈及某些特定地域(如北疆、西域)的风物,或是某些罕见材质(如特殊玉石、香料)时,他的问题会变得更加细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沈歌祈心中警铃长鸣。萧承果然从未放弃对她的怀疑和探究!他今日设宴,庆功是假,分明就是一场针对她的、精心设计的全方位试探!他想从她的反应中,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与“心玉”、与她真实来历和目的相关的蛛丝马迹!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得滴水不漏。对于萧承抛出的那些带有陷阱的问题,她要么谦逊地表示“民女见识浅薄,未曾听闻”,要么巧妙地转移到商业贸易的角度,只谈物产价值,不谈其他。表现得就像一个真正精明、但见识有限的商人。

然而,萧承似乎并不气馁,反而笑容越发深邃难测。

酒过三巡,宴席气氛逐渐热烈。萧承似乎也“兴致渐高”,他击掌令歌舞暂歇,笑着对众人道:“如此良辰美景,岂可无趣?本王近日偶得一副前朝古画,据说是失传已久的《璇玑图》摹本,精妙绝伦,只是其中暗藏的机关谜题,至今未能完全参透。今日高朋满座,皆是博学之士,不若一同鉴赏一番,若能解得其中奥秘,岂不快哉?”

说着,他示意手下擡上一副装裱精美的巨大卷轴。

《璇玑图》?前朝古画?机关谜题?

沈歌祈心中猛地一动!这又是他的试探吗?《璇玑图》以回文诗和机关巧妙著称,他是否想借此试探她的智力、学识深浅,或者……对某些特定符号、图案的反应?

画卷缓缓展开,果然是一副极其复杂精妙的丝帛画,山川河流、星宿人物交织其中,暗藏无数诗词回文和奇特的符号标记。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纷纷围拢观赏,啧啧称奇,但也大多一头雾水,难以窥得门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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