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毕竟暴君可不会有这样柔软的感情
懿德长公主的事情尚且没有落下帷幕，北域却传来了惊天噩耗，蛮夷偷袭，镇北将军的副将霍玉殊死抵抗，英勇就义。
眼看着北域即将沦陷，小皇帝自然也是顾不得处理这些勾心斗角的污糟事情了。
他雷厉风行的下了圣旨，令镇北将军秋梦回立刻驰援北域。
黎光三年秋，镇北大将军秋梦回率兵出征，帝后立于迎将台上相送，李景月看着黑云压城的天轻声喃喃：“秋天真的来了啊。”
沈修背着手看着远去的大军面色凝重，李景月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秋老将军虽然骁勇善战，百战不败，可他毕竟已经上了年纪了。
纵使他已经非常习惯北域说翻脸就翻脸的恶劣天气，可战场上瞬息万变，刀剑又无眼，谁知道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意外发生。
太尉把持军政多年，导致小皇帝手底下能用的将领寥寥无几，不止是小皇帝无人可用，就连大齐也无人能用。
大齐没有将军，这是小皇帝拔掉太尉一党之后才逐渐暴露出来的问题。
只一个秋家能支撑到几时，秋定秋回尚且年轻，又从未上过战场，小皇帝力排众议让秋回去了西关多半都是因为他姓秋。
倘若老将军出了意外，大齐将再无能披挂上阵的将军，这对正在逐渐步入正轨的大齐来说毫无疑问会是重创。
得知跟着老将军征战多年的副将马革裹尸，李景月便知道秋老将军此行凶险，所以不守规矩的叫来了秋花醉，哪怕不能像她一样站在高台上相送，只躲在夹道相送的人群里遥遥的看上一眼也是极好的。
小皇帝只怕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也视而不见罢了。
送走了秋梦回，李景月依旧停在高台之上，世人都说站的高望的远，可在这里即便是站在高楼上，看到的也依旧是错落有致，勾心斗角的红墙绿瓦。
只有这里，只有在这座迎将台上，能窥得见这万里江山的寥寥一角。
这样美丽的景色如果被破坏，如果无法延续下去，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沈修下了四五级台阶后才意识到李景月没跟上自己，转头就见对方仍旧在原地愣神，他微微蹙眉开口：“皇后？！”
李景月回神，看着自己和沈修这尴尬的距离就知道自己又走神了，连沈修离开都没察觉到，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跟在她身边的这些人就不一定了。
兰香倒是八风不动的安稳立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可其他不知内情的人，看见皇后这样失礼，一个个都有些心惊，生怕陛下责难他们。
可实际上沈修也清楚李景月有动不动就会走神的毛病，在他发现对方没跟上来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这人的心不知道又往什么地方飞了。
沈修见她回神，无奈道：“该走了。”
李景月点头，步履稍快的走到沈修身侧，跟着他一道下台阶，就在李景月又要走神的时候，沈修突然道：“在想什么？”
“看美好河山啊，”李景月看着落日，微微一笑，笑完她才又轻声说道：“陛下，你拥有一片这么好的河山，可千万不要辜负它啊。”
沈修微微收敛了凝重的神色回她：“这河山可不独属于朕，朕有时会觉得当皇帝挺没意思的。人人都说这江山社稷，天下黎民是朕的，可实际上朕总觉得自己是他们的，被他们所累，一辈子都困在皇宫里。”
李景月不开口，因为她清楚这个人今天有很多话想说，这对于一个心思难测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李景月又犯起了病，她居然又开始同情这个人了。
沈修顿了顿接着道：“朕享受着天下供养，万民跪拜，自然也要承担起责任，从朕踏上这个位置的那天起好似就离一些东西越来越远了，卿卿，石竹，阿姐，孩子，朕居然哪一样都没能握住，说起来实在是可怜，可有得必有失，朕坐拥着万里江山，这是朕逃不开的宿命。”
爱人，友人，亲人，骨肉，那样他都没能留住，说起来确实可怜。
李景月无言的落后他半步，看着他的身影想现在小皇帝的心性不像是0321说给她的那个喜怒无常的暴君，反而像是秋花醉同她讲过的那个佑安哥哥。
毕竟暴君可不会有这样柔软的感情。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着下了迎将台，上马车的前一刻沈修转头看向了他们走下迎将台后便哗啦啦跪下的人群，李景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里停着一辆简单朴素的马车，其实非常不显眼，可眼下人们都跪着，他们自然也就看到它了。
那是秋花醉。
他们都知道，但是他们不能过去。
其实最开始李景月并不想来，甚至提出让秋花醉和沈修一起来送大军，但是沈修拒绝了。
帝后乃天下表率，让天下人看到他们感情稳定和睦，于江山稳定大有裨益。
带着秋花醉上迎将台送将士出征，实在是太有宠妾灭妻的嫌疑了，这样行为他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做，更何况李景月也没什么不能去的理由。
所以她必须去，因为他们是“夫妻。”
李景月轻叹转身进了马车，眸光复杂的盯着那个方向的沈修不过片刻之后也回头进了马车，而他们谁都没有看到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0321，凝出了身形的0321。
0321这个时候又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种明明置身其中却又置身之外的感觉是失落，是孤独，还是嫉妒？
0321不知道，他好像总是在不知道，也总是在惹李景月伤心。
他因为不清楚人类的处事准则里有一条“如果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会伤心就不要贸贸然的去问你想知道的那件事”这样的含蓄准则，所以冒失的去问李景月：“被监视，被控制，被规则限制，你难道不难受吗？”
李景月当时的神情，0321到现在还记得，轻松的神情骤然凝重了起来，像是自嘲又像是讥讽他一般的笑道：“我有的选？”
0321听不出人类语气的区别，系统也监测不成李景月的情绪变化，可他就是无比清楚李景月在难过，他又惹她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