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千娘（十五）

第141章千娘（十五）

韩祺临终之言，曾说月娘无错，在那个时候韩家就知道她曾做过什么了，月娘低低笑开，她的傻相公啊，临走之前还不忘护着她，可她又做过什么，她的毒成了韩祺的催命符，更毁掉了她们之间有孩子的希望，如果不是韩千给了她做母亲的资格，给她留下一个眷恋，她怕是早就随韩祺去了。  月娘凄凉一笑，像以前一样，把韩晞静静抱在怀中，低声哼着儿歌，哄着韩晞入睡。

亲生母亲不曾抱过他一次，却在她怀里长大，月娘看向韩晞，眼神怜悯。

韩晞太懂事了，也太像韩千了。

骨子里流得是咏北韩氏的血，如果能长大，定是韩氏顶天立地的家主，不比他几位舅舅差。

摸着韩晞的后背，身子紧紧挨着他，她知道韩千为什么不和韩晞亲近。

母子之情，太过亲近，只会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她这个养母尚且不能自拔，血肉至亲的韩千又能好到哪里去。

“韩祺不能生育，你不好奇韩晞是谁的孩子吗？”，月娘报复地笑了。

韩千曾说，未到万不得已，不可透露半分。

如今韩晞都死了，她什么都不怕了。

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月娘如释重负，她倒想知道成嶂的心是不是真那么毒。

成嶂眉心紧锁，问：“你当年真的下毒了？”

韩祺有孩子的事情，他曾经有过怀疑。

离开咏北之前，他是亲自确认过的，韩祺不能生育。

可韩晞的出生粉碎了他的信心，他一直以为是月娘用计骗过了他。

如今月娘讲这个话，成嶂心中有了猜疑。

韩祺如果真的不能生，韩晞会是谁的孩子。

以韩老国公的个性，定然不会从旁支过继。

最重要的是，韩晞的血脉对韩千来说，是至纯的，必然是韩千极为亲近之人。

成嶂心一惊，脸色煞白，月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娘还觉得不够，残忍一笑，提醒着成嶂：“这个孩子出生于永昌五年初冬。”

如月娘所期待的那样，成嶂面色变了。

慈母般的眼神落在韩晞脸上，他就像睡着了一样，月娘生怕吵醒他，放轻声音说：“他的母亲问他曾祖，不知道韩千和成嶂的儿子够不够格做韩祺的儿子。”

成嶂身体颤抖，他想到在咏北的那个晚上。

袁公公面色大变，腿下一软，整个人栽在地上。

“可怜的孩子啊，他的生身父亲让韩祺没了做父亲的能力，他的母亲却又在不知情的情况，把他又送给了韩祺当儿子。”，月娘自顾自地说着。

听起来虽绕人些，但成嶂听懂了，他害了韩祺，冥冥之中他的儿子却替他偿了债。

他的孩子只能是她们的孩子，如果当初他没有说这句话，他和韩千之间会不会有转圜余地，韩晞是不是也不会死？

他会不会早点觉悟，早点收手？

那颗帅印真的值他这么做吗？

月娘轻晃着韩晞，目光浅浅：“韩千喜欢花，喜欢糖葫芦，和每一个娇俏的小姑娘一样，本可以自由自在过一生，被祖父娇养着，平安喜乐度过一生，却被你们逼到无法回头，拿起刀剑走上男人的战场，顶起了本不用承担的责任。”

抱得太久了，久到双臂麻木，月娘没有放下韩晞，抱着他一边走去，慢慢道：“我挺佩服韩千的，她一生坦坦荡荡，为韩家耗尽心血，比起她，我不配做韩家人。”，说完这句话后，她露出解脱的笑容，下一刻眼神决绝，抱着韩晞撞上面前的石墙。

韩晞，韩家的希望已经熄灭。

韩晞的晞，终究是东方未晞。

没有迎来光明，停留在黑暗的瞬间。

视死如归，头破血流，倒地的那瞬失去了气息。

而韩晞的身体完好无损，在撞上去的那刻，月娘拿手臂护住了他瘦小的身躯。

“陛下。”，袁公公轻唤道。

成嶂张着嘴巴，许久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脸，很久以后成嶂才开口，声音沙哑：“把那个孩子抱过来给朕看看。”

月娘抱得很紧，袁公公用了很大力气才把韩晞抱出来，他又把孩子抱到成嶂面前。

成嶂手抖个不停，不知该如何去接。

他没有孩子，从未有做过父亲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抱一个孩子。

韩晞被他抱，会不会勒到，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的，韩晞什么感觉都没有，因为他已经死了，什么知觉都没了。

袁公公见他手足无措，也不知该怎么办，怀里这个是他的小主子，却被他亲手放干了血。

成嶂把韩晞抱住，指腹勾住他的轮廓描绘。

长得真像韩千，就是那双眼睛太像自己。

成嶂把头埋进孩子的胸膛，心里那一点悔恨终于被放出，再扩大到每一处，他压抑着哭声，断断续续地开口：“千娘能活，他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