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第221章“我做梦也没想到,是……
第221章第221章“我做梦也没想到,是……
他们谈了整整一天,从早上到晚上。走廊的夜灯点起,昏黄的光芒摇曳,撒落了一地。我席地而坐,坐在走廊房门前。等得无聊时,会数着地上的光圈,一圈、两圈、三圈……他们怎么还没谈完?德森有那么多力气与阿提斯谈吗?怎么从前没发觉阿提斯有那么多话呢?
侍女们不断端来晚饭、点心与果汁、热水,我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侍女们又为我送来了一条柔软的厚地垫和靠垫,让我坐得更舒服点。
刚把靠垫放在背后,达依奥就出现了。他仅着一件薄薄的红长袍,脸色难看苍白,光圈落在他的眼睛里,有种触目惊心的戾气。
“你真的在考虑与阿提斯结婚?”他说,“居然一直在房门口等结果?”
“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就在这里等着了。”我懒洋洋地回答。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他恨恨地,压低着声音质问。
我愣怔一下,“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我没出息、被压制,不敢与叔叔作对,胆小怯弱,没勇气做一个真正的君王?”
我骇然地盯住他,“你在说什么?得了失心疯吧?!”
我不想他再说下去,被有心人听到,他恐怕再难有安稳日子。我迅速站起,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扭头就走。
他却猛地拽住我的胳膊,不让我离开。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强大,才不愿选择我?”
我欲哭无泪,这哪儿跟哪儿啊,你要是真想跟我讨论就不要在我房门口讨论,被你叔叔听到了,你还有命在吗?
“我问你,是不是这样的?”他咄咄逼问。
我有气无力地回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双眼喷出火,“你怎会听不懂?我只想问你,你为什么不愿嫁给我?”
“我有什么好,你娶我能得什么好处?我一无所有,没有钱没有权,甚至也不够年轻漂亮,你为什么要娶我呢?你随便找个女的都比我强。”
他眼中怒火更旺,正要说话,房门却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阿提斯略为疲惫地出现在我们眼前,“蓝娜,德森王子想与你聊聊。”
说罢他转身离开,就像没看到达依奥一般。
我呆愣一下,连忙进房,把门关上的瞬间看到达依奥仍愤愤不平的脸。
“蓝娜,我已经为你答应了阿提斯的求婚。”病床上的德森虚弱地对我说,“条件有五:第一,他必须娶你为正妻;第二,他必须把他每年赚的个人收入的一半都交给你;第三,他名下的资产必须划出三分之一,划到你的名下;第四,没有你的同意,他不能有首席情妇;第五,你生的孩子拥有第一继承权。”
我的眼泪落了下来,“那你呢,你能得到什么呢?”
他苦心筹谋,拖着病体与人谈判,竟全是为我筹谋?
“我命都快没了,还能要什么?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东境的王位了。我不是为你筹谋,即使没有我,你若提出这些要求,阿提斯也会答应,只是由我来谈,会顺利一些。我只是要还你的人情债。没有你,我早死了。在阿提斯的人来救我前两天,我奄奄一息,与死人已没有太大差别。被救到这里,我又能多活几个月。”
“你不要这么说,你还能活很久。”我的声音哽噎起来。
他虚弱地笑笑,“说来奇怪,我不是一个太懂感恩的人,但第一次,我不想辜负你。你不够好,真的不够好,哪方面都够不上做我的妻子,可我还是愿意娶你,为了你的‘造王者’名号。娶了你后,我很惊讶,原来你的外表和你的内心是一致的,纯粹,自然,坦率,胸襟磊落。我从未遇过你这样的人,至少在东境的王宫里没有的。”
“你把我说得太好了。”我破涕为笑。
他笑得更弱,“你以坦率、磊落对我,所以我也以坦率、磊落对你,至少回报了你的救命之恩。”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又哭了。
“这只是举手之劳,”他勉强撑起力气笑道,“我只是说说话,就还了你的债,何况大多时候,我没有说话,是在等待阿提斯的回答。而阿提斯大多时候也是沉默的,在思考是否答应我的要求。”
“你别说了,休息会儿吧,”眼见他的脸色越发惨白,我连忙说道,还递来一杯桌上的温水,“先喝点水。”
他喝上一小口,闭上了眼,靠着枕头再不说话。
这日过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我每日照顾他,给他喂药,擦汗,给他讲笑话,有时还给他按摩,舒缓下每日躺在床上的背部疼痛。
他起先还能对我说下话,回应我的笑话,后来话越来越少,对我的笑话也没了反应。
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脸色白若透明,嘴唇干枯灰暗,精气神一直在往下走。
偶尔深夜他忽然醒来,对着地毯上打地铺的我说道:“谢谢你,让我顺利度过了最后一段时间,让我死得没那么惨。”
我哑然失笑,“你胡说些什么啊?”
他的声音又弱又小,“是真的。我曾以为我最后的下场会死得很惨,比如被剁碎,被砍头,被烧死。”
我毛骨悚然,“你别乱想了。”
“真的,很多王室中人就是这样死的,我算幸运的了。”
我走近病床为他盖上有些脱落的被子,“别想太多了,好好养身体,你还可以活很久。”
他想仰头大笑,却虚弱地擡不起头,只能干笑着:“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啊?我又怎会碰上你这样的女人?我以为我最好的结局莫过于被妻子毒死,或是被背叛的情妇一剑刺穿胸口。”
他又想大笑,却怎么也使不出力,便成了连连咳嗽,我急忙拍打着他的背部,还为他端来了一杯热水。
他边笑边咳嗽边望着我,“我做梦也没想到,是被老婆伺候着舒服死的。”
我也笑了起来,“你这么会说话,又这么帅,要是能一直活着,不知要迷倒多少女人。”
“可不是,我一直以为我会操上几百个几千个女人才会心满意足地死去。”
我大笑,一记“爆栗”敲在他头上,“你也不怕染病?你们男人真是死性不改,死前还想着这个?”
“可不是,”他也笑,虚弱地笑,“男人至死都会想着这个,最后是能不能的问题。”
我们大笑了半个晚上,直至他累极睡去。这时天色已明,淡淡微光照入,地毯上隐现微亮,而蜡烛已全部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