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狐九满意地往沙发椅背上一靠，懒洋洋地望向李家夫妇，“好，你们可以说了”</p>
李家夫妇相觑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李先生先开口</p>
“九爷，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李家是木材商起家的……”</p>
“你们祖上有座桧木山？”</p>
李先生先是吃惊，不过旋即想到或许是郭董曾跟九爷说过他们家的背景，也就释怀了，点点头道：“是的，现在日本京都还有许多知名建筑，都是运我家的桧木过去建造的”</p>
狐九淡淡做了个继续说的手势</p>
“后来山上资源渐渐枯竭，我阿祖也舍不得剩下的桧木树，所以就对外关闭了木材商号，只有少数几桩推不掉的生意，比如某权贵要嫁女儿，订了全套家具和红眠床做嫁妆，阿祖才勉强同意让我父亲带着工人上山伐桧木”</p>
李太太生怕狐九误会自己丈夫说话拖沓没重点，忙插话解释道：“我先生不是有意要讲古的，只是发生在我夫家祖厝的事情很离奇，也可能和早年家中的……秘事有关，所以他还是得从头说比较仔细”</p>
宝圆认真地点点头，她向来是个专心捧场的好学生好听众</p>
狐九则是神态慵懒，漂亮深邃的眸子微微一闪，漫不经心地道：“没事，我们是以件计费，不差浪费这几分钟”</p>
……宝圆都有点担心九哥这么嚣张会被打</p>
可李家夫妇对于狐九的态度非但没有半点不悦，反而还觉得高人真不愧是高人，是他们这些凡人俗了</p>
“谢谢九爷体谅”李先生感激不已</p>
——嗯，九哥果然是九哥</p>
宝圆默默吞下对他莫须有（？）的担忧，继续乖乖听故事</p>
许是狐九让他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信任和安心，李先生语气从原本的谨慎和隐隐的一丝吞吞吐吐，到渐渐顺畅自然了起来——</p>
“我阿祖是旧时代的乡绅大佬，老一辈的还有三妻四妾的观念，再加上生意做得很大，所以除了我曾祖母这个大房正室外，还纳了二房太太，是当时最有名‘春满楼’的头牌小桂锦”</p>
好像小时候曾在同学家看过的，专演乡野传奇电视剧“台湾奇案”中的剧情哦……</p>
宝圆忍住了一声“哇”的惊异感</p>
狐九则是忍住了别拿指头戳她，提醒她不要听故事听得太入迷，要记得稍微保持一下专业人士的高冷形像</p>
钱还没赚到手，不能起内哄……他在心中默念了三遍</p>
“我父亲说，阿祖自从纳了小姨祖女乃女乃后，就不管生意上的事了，天天和小姨祖女乃女乃关在祖厝的大园子里，听小姨祖女乃女乃唱戏”</p>
宝圆又努力憋住了“噫”一声的嫌恶感</p>
狐九揉了揉眉心——还有完没完了？</p>
“本来我祖父已经开始接手承继家业，也把木材商号经营得有声有色，所以家里人都觉得阿祖年纪大了想好好享晚福也是应该的，小姨祖女乃女乃再有风情和手段，只要能伺候好老爷子，晚辈们也不会为难什么”李先生说着说着，忽然有些神经质紧张地搓起了手“但是……但是没想到……”</p>
“没想到什么？”宝圆心脏跟着跳到了嘴边</p>
“有一天晚上，在祖厝服侍阿祖和小姨祖女乃女乃的几个佣人突然满脸惊恐，跌跌撞撞地跑下山，到镇上的李家大宅拼命拍门说出事了”李先生吞了吞口水“我那年大概五岁左右，大人们把我留在家里不让跟去，可我后来还是跟其中一个佣人打听……原来小姨祖女乃女乃上吊了，阿祖则是疯了，一直在家里的水缸重复刷手，刷到手都流血见骨……”</p>
宝圆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悄悄往高大的狐九身边挨近了几分</p>
狐九面上不动声色，嘴角却不着痕迹地微微上扬</p>
“没人知道究竟那晚祖厝发生什么事？我祖父为了怕消息传出去会引起外人多加揣测，误认小姨祖女乃女乃的死和阿祖有关系，所以匆匆地对外说了小姨祖女乃女乃病逝，阿祖伤心太过所以需加静养，后来阿祖就一直住在祖厝里，随身服侍的都是忠心老实的家仆……直到过世，阿祖再也没有露面过”</p>
宝圆听完，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情莫名沉甸甸的</p>
“然后呢？”狐九神情淡然</p>
“后来几十年过去了，木材商号在我祖父和父亲的经营下虽然成为远近驰名的大商号，也转为制作精致的檀香木艺术品销往国外，可是檀木珍贵异常，生长速度极其缓慢，”李先生感慨道：“到我父亲晚年，还是忍痛把木材商号收了起来，和我们移民到德国生活”</p>
李太太见丈夫有些累了，接口道：“我们在德国生意做得还不错，但始终记得老家的根在这里，所以祖厝一直留着，当初这座山要开发盖别墅区的时候，建商也给我们保留了一栋……我们偶尔回国就会住在这里”</p>
狐九暗暗瞥了宝圆一眼，原以为会从她脸上见到羡慕的表情，但依然只看见一个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小姑娘</p>
他眼神不自禁温柔了一瞬</p>
宝圆，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干净剔透如璞玉……以前？</p>
什么以前？</p>
狐九心一跳，匆匆抑下刹那的惊疑恍惚，蹙眉眯眼危险地盯向宝圆</p>
她感觉到他的灼灼目光，软嘟嘟的小脸粉扑扑地转过来，歪了歪头——九哥你找我呀？</p>
……可恶的呆萌到严重犯规的歪头杀！</p>
“专心听你故事去”他大手摁住她的小脑袋瓜，又把她小脸转回李家夫妇那头</p>
“好的呀”她又乖乖听话</p>
李家夫妇却是摀住心口……天啊，宝圆居士……好可爱</p>
不行不行，这样想就对居士太不尊敬了，可是一直很想生娇娇软软小女儿，却偏偏生了两个臭小子的李家夫妇，还是忍不住对乖巧的宝圆露出了垂涎……呃，是爱怜稀罕的欢喜目光</p>
狐九警觉地察觉到有人想跟他抢这颗圆……懒洋洋坐没坐相的身子顿时坐得笔直，而后霸道地挡住了他们直视宝圆的方向</p>
“继续！”他对李家夫妇露出了一个妖娆俊美却寒意森森的微笑</p>
李家夫妇抖了一下，赶紧点头如捣蒜</p>
“是，是”李太太偷偷抹了一把冷汗，恭谨地道：“今年初，我公公希望我们夫妻俩回国来把祖厝修缮一下，他老人家落叶归根想回祖厝住了”</p>
“我们夫妻自然是不放心，可是我父亲一直坚持，他说他梦见阿祖和祖父在祖厝里等他……”李先生说到这里眼圈有些红了“我们都担心老人家是觉得自己大限已到，所以越发胡思乱想可怎么劝，我父亲都说如果他没回祖厝住，恐怕对后代子孙有大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