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月下会
月上中天的时候,汧塬城内逐渐安静下来,除了城墙上游弋的军士,城内校军场上卫士之外,其他的人们已经进入梦乡。今夜的月亮又亮又圆,好似一只玉盘挂在天上,晴朗的夜空繁星点点,星光和月光交相辉映格外的璀璨。
明月的清辉洒满大地,远处起伏的山脉都隐约可见,但却让这夜更增添了寂静。蒙义坐在城墙的垛口上,双腿伸出城外轻轻敲着城墙。在这个抬头望星月如钩,俯首看烟锁重楼的夜晚,也只有这寂静的城楼上能让蒙义烦躁的心获得平静。
在蒙义左右两边的垛口上分别蹲坐着狼九、狼十、十一和十二,四只白狼在月光的映衬下就像是用银子铸成的一样,它们一个个仰头望月,从站岗的军士的角度看去,四只白狼似乎是在闻着月亮又似乎是在吸收月亮的光辉。游弋的军士们被这奇景震撼,每当走过蒙义身后的时候都会自觉的放慢脚步屏住呼吸,唯恐惊扰到他们。
火烧已经长大了不少,但这丝毫不能让它表现得成熟一些,此时它小心翼翼的把两只前蹄放在一个垛口上,随后抬起一条后腿放到另一个垛口上然后三条腿一起使劲,它稳稳当当的站在了两个垛口上。
秃噜噜,咴咴~~~~
火烧得意的显摆着,但是四只白狼和蒙义只是回头看了火烧一眼就不理它了。聪明的火烧立即明白了,这个时候不能出声,要摆出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架势,于是火烧瞬间化成了一尊雕像站在那一动不动。
轻柔的晚风吹拂着蒙义的面庞,恰似文君双手的抚摸,在这明亮的夜晚,连平时喧嚣不止的草虫都不在发出半点声音,只有偶尔飞过的夜鸟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
看着眼前的一切,蒙义的心里一片空明,所有的烦恼、怨愤和怒气全都消失不见。他就这样坐在城墙上一动不动,整个人如同高僧入定一般,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一双洁白圆润的手贴着蒙义腰间两侧灵蛇般穿过,在蒙义的腹部交叉在一起,随后一具散发着处子幽香的身体轻轻靠在蒙义背上。
“哥哥,你在想什么?”
“我想过去和白狼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日子虽然过得很艰难也不如现在舒服,但至少我从精神到身体都是自由的,我在怀念那些日子。”
“哥哥,我不是孤女,我还有一个哥哥。那一年我三岁,哥哥五岁。那一天,一个陌生人要把我带走。我哀求爹娘留下我,哥哥也哭喊着叫着我的名字,还不停的踢打那个陌生人。可是他太小了,挡不住那个人,那是我和哥哥见得最后一面。从那天开始我的日子完全另一个样子了,没有了父母的宠溺,没有了哥哥的疼爱,没有人给我准备衣衫食物没有人为我梳妆,我得像其他那些和我一样大的小女孩一样学会怎样活下去。我哭了三天就不哭了,因为我知道哭没有用。我恨我的父母,我不知道我做错的什么他们竟如此对我,我想念我的哥哥,他是我唯一牵挂在心上的人,也是我能活到现在的支撑。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或许我已经认不出他了。可是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我哥哥就在我身边,因为你身上有哥哥的味道。哥哥,答应我,不要再抛弃我也不要在让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好吗?”
蒙义没有转身,只用他的左手轻轻抚摸着灵儿的左脸,灵儿的头低了下去,两人的面颊贴在了一起。
“灵儿,只要哥哥活着一天就绝不让你再孤单!”
“哥哥。”
唔~~~~~
本来很安静的白狼忽然齐刷刷扭过头来,发出了威胁和警告的呜呜声。蒙义和灵儿回头一看,却见历显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拎着一个盒子。
“抱歉,打扰你们了,不如我等等再来。”
“公子无需回避,是奴婢这就走。”
历显摆了摆手说:“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狼刺认你为妹,那么你的身份就和狼刺一样。在下跟狼刺神交已久只是没有深交,甚憾!在下今天就是来消除这个遗憾的,不知狼刺可愿交我这个朋友?”
蒙义挥手示意四只躁动的白狼保持安静,随后从城垛上跳下来来到历显面前拱手一礼说:“固所愿,未敢请。”
哈哈哈哈,历显笑得很爽朗很开心。他一挥手,躲在远处的侍卫们立即跑了过来在地上铺好地毯摆好桌案,眨眼之间菜肴果品排放整齐。历显伸手一让说:“狼刺贤弟、灵儿妹妹,请坐。”
“谢坐。”
历显和蒙义对面而坐,灵儿跪坐在蒙义左侧处在二人之间。灵儿伸手接过历显递过来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六只小瓷坛,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灵儿打开酒坛为蒙义和历显把酒杯斟满。
“有劳灵儿为我们斟酒。狼刺,这是我家自酿的酒,味道还不错。今天你我对月小酌不求大醉只求从此之后你我心心相映相互扶持可好?”
“显兄,狼刺只是一个猎奴。”
“那又怎样,我就是想跟你做兄弟当朋友,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呢。再说我只有两只手,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他们想说什么就随他们说去,我只需顺应本心就好。”
“显兄,狼刺听说过有八拜之交、点头之交、布衣之交、刎颈之交、莫逆之交、君子之交、车笠之交等,不知道你我之间算是什么交?”
历显想了想说:“现在嘛你我之间算是忘形之交,我希望将来是莫逆之交,更希望你我成为刎颈之交!”
狼刺端起酒杯说:“弟,敬兄长!”
历显端起酒杯答到:“同饮。”
二人同时喝干杯中酒同时向对方亮杯之后相视一笑,灵儿看着二人两腮上慢慢浮现出小酒窝。
历显亲手将菜夹到蒙义和灵儿的食盘里随后对蒙义说到:“在你帐中没找到你,我就猜你会来城墙上。你选的这地方不错非常适合朋友聚会饮酒赏月。狼刺,你还在为今天的事介怀吗?为兄觉得你大可不必。秦人喜欢把王捷我们几个称作西垂四公子,说实话我不太赞同,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和王捷齐名,至于那两位呵呵。”
说到这里历显摇了摇头举杯和蒙义碰了一下,二人喝干这杯之后历显继续说:“知道我为什么只想和王捷齐名吗?因为他才是真正的君子。不可否认,他有自身的缺陷。但你也不得不承认,王捷的品格堪称君子表率。愚兄宁可在他身边遭受斥责,也不愿阿谀奉承之人的吹捧。所以为兄告诉你,你今天打败了王捷你一点都不用担心被他报复,他只会在他认为合适的机会再来找你较量一次,直到把你打败为止。你听清楚,他做这些的时候一定是光明正大的去做,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他会用什么龌龊手段来对付你,因为他根本不会。”
哈哈哈哈,历显和蒙义大笑出来,其实就算历显不说蒙义也能大概猜出王捷的性格特点,再结合王猛的态度,蒙义是一点都不为自己扫了少将军的颜面而担心。若是把王捷换成赢铍,蒙义相信那把狼刺早已将赢铍的脖颈斩断,赢铍在酒宴的上的那番话让蒙义对他的戒心上升到了最高的程度,可以说赢铍已经成了蒙义心中的头号敌手。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一旦时机成熟,蒙义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弄死赢铍。因为蒙义知道,他不弄死赢铍死的就会是他自己。
四只白狼凑了过来,历显开始还有些畏惧,但在看到白狼很乖巧,尤其是十二趴在他身边仰着头要吃的的时候,历显就大胆地将十二抱进怀里。历显早就看见灵儿可以随意抱起任何一只白狼,他在心里羡慕得很,现在终于如愿历显很是兴奋。但他的兴奋没维持多久,因为火烧舔了他的脸。开始历显并不觉得怎样,因为马舔人的脸说明它和人的关系很亲密,它喜欢那个人。但是当蒙义告诉历显,火烧是一匹母马的时候,历显立时显得一脸尴尬。
“好马,好马。呵呵,是匹好马。”
历显只能这么说了,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呢?噗嗤一声,灵儿被历显逗笑了,虽说只是短暂的一笑,但却让历显愣在那里。
“好哇,你们赏月饮酒却不叫我!”
赢来的声音让历显从惊艳中清醒过来,他和蒙义连忙站起来迎接赢来。赢来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是蒙放和一个小个子侍卫。但是蒙义一眼就看出那个小个子侍卫的真实身份。
“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哼!你心里没我!”
赢来:“咳咳,玥儿别捣乱。狼刺,有个人想见你。”
赢来让到一边,在他身后是披着披风的王捷。蒙义和王捷对视着谁也不说话,但是其他人一点都不紧张,因为他们能从俩人的目光中感受到俩人都是在欣赏对方。
“少将军,你不该到这来,你应该卧床休息。”
“医官看过,说是已无大碍。狼刺,多谢。”
蒙义笑了,而王捷也露出了笑容。玥赢惊讶的喊着:“看呐!死人脸呃不是,冷面公子呃也不是。那个,王捷哥哥笑了耶。”
“哈哈哈,相请不如偶遇,今晚皓月当空正是饮酒赏月之时各位快快就坐,来人重新布菜快拿酒来。”
赢来兴奋地张罗着,他从小就崇拜王捷,如今王捷能跟他同坐一席相谈甚欢,这实在是让赢来喜出望外。但是王捷每每提起西戎之战,毫不掩饰的夸赞赢来的时候,赢来脸上在笑心里却不大是滋味。历显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四只白狼对玥赢和灵儿最亲,是除了蒙义之外最亲近的。俩丫头对白狼可以随便抱随便摸,怎么玩耍打闹都行,但是赢来就不行了。那些白狼可以蹲在赢来身边,也可以吃他喂的食物,但就是不跟赢来撒娇玩耍,更像是赢来身边的侍卫。而在蒙义身边是则像是小孩见到亲人,那种感觉说不出来的亲密无间。
众人说说笑笑,边赏月边饮酒说不出的洒脱,就连灵儿也变得活泼了许多,竟然主动给大家跳了一段舞,看得众人双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