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病院里的少年

初春时节，首尔的街上还很冷，路边的人低头快速行走着，仿佛这样就可以从呼啸而过的寒风中躲过，街角的男人指间夹着的香烟燃尽，他还是吸完了最后一口，随后将烟头丢进垃圾桶上的灭烟处。

“接到人了吗？”手机跳出一条微信提示，申凌峰朝着手心吹了口哈气，让冻僵的手指恢复了些知觉。

他抬头朝着精神医院大门看去，今天他要来接一个人，一个失去监护人的少年。

“여기에사인을해주시면됩니다。”（在这里签字就好了。）病院的护士将笔递给他，申凌峰微笑着点点头，在护士手指着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了不知道多少张告知单，手续总算是完毕了，察觉到旁边投过来的视线，申凌峰抬眼望去，不远处在椅子上坐着的少年，病态的白皙皮肤，有双漂亮的浅灰色眼眸，此刻正默默注视着他的动作，与他对视后，那少年把头低下，眼睛失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映出一小圈光晕，他安静的坐在那已然成了一道风景，仿若一个堕入凡间的天使。

申凌峰拿起那张写满韩文的单子，上面唯有两个汉字是这个少年的名字，他将它轻轻念了出来：“田、塘。”

读起来像蜜糖一样的名字，本该有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可命运似乎与他开了个玩笑。

申凌峰领着田塘在机场附近随便吃了点，他们需要尽快返回上海，从病院出来后，这个少年就一声也不吭，要不是医院体检结果说他身体健康，申凌峰都怀疑这是个聋哑人。

他试图跟对方交流，少年偶尔看他一眼，也是很快将眼神躲开了，根本不给任何交流机会。申凌峰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少年遭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他并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敢说，坐上飞机后，他看窗外云层时眼底跃跃欲试的新奇感，说不定原本这是个开朗的孩子。

“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申凌峰，是你表哥托我来接你回家的。”

意料之中的没有收到任何回应，申凌峰看着他手里紧抓着的东西，是一个闪闪发光的水晶球，里面是一个啦啦队员挥舞着红色的彩球在加油助威。

“这个水晶球真好看，是你的朋友送给你的吗？”

都做好被无视的准备了，没想到田塘居然轻轻摇头，小声说：“不是朋友，是金女士。”

“金女士？”申凌峰搜索了脑内有关田塘的材料，好像隐约记得，有个姓金的女人曾收养了他，后面在一场火灾事故中丧生，田塘才被送到了病院进行心理治疗。

金女士就是那个收养他的女人吧。

申凌峰心头忽然一股难受，他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发顶，温声安慰：“没事的，都过去了，等到了上海见到田宇就好了，额就是你表哥，他可是挂念你好久了，我们都会照顾你的，顺带一提上海有好多好多好玩的地方。”

似乎被他的话痨烦到，少年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们，在中国，什么做？”

虽然说的断断续续的，语序也完全错了，申凌峰还是惊到了，这孩子居然会说中文！

语序的错误可能是由于一直说韩语的习惯造成的，申凌峰想起来他听田宇之前说过，田塘是7岁被带去韩国的，所以会说中文也不奇怪。

“你很好奇吗？说出来会吓你一跳。”申凌峰故意卖个关子，看着他的夸张表情，田塘像看个傻子一样：“该不会是，马戏团的吧。”

申凌峰满脸自豪地说：“我们可是职业选手哦！你知道lol吗，我不信有年轻人不知道这个。”

田塘在上学时也听班里的男生们经常讨论这个，还有职业联赛什么的，尤其是在韩国，电竞之风遥遥领先，什么faker大魔王啊，是受人追捧的偶像级选手。他听了几次也差不多了解了。

“那你什么位置打？”田塘随口问。

申凌峰忽然静音了，他把头扭过去小声：”我是，额，队里的翻译。”

“......"

"你不要瞧不起翻译啊，翻译才是最重要的！没有翻译他们就只会gogogowaitwait。”

田塘之前在韩国也听说过，中国那边的战队会招外籍选手，这在韩国本土是十分鄙夷的，称中国选手都是一群扶不起的懒猪。

“田宇他是个厉害的选手吗？”田塘在韩国从未听说过田宇的名字，估计也是个无名之辈吧。

申凌峰突然瞪大眼睛表情夸张：“厉害？田宇那可是少年冠军啊！16岁那年夺冠！全球比赛哦！你居然没听过？”

田塘擦了擦脸上被喷的口水：“我又不玩lol。”

申凌峰深恶痛极，叫嚣着迟早让你学会，体验游戏的乐趣。

田塘转过头，继续看着底下的云层不理他了，手里紧握着那个红色流沙的水晶球，忽然金女士那张脸浮上脑海，嘴角温柔地笑刺痛了他的心脏。

他捂住心口努力平复着，你看，我有遵守承诺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