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老卒
袁季安说话的过程中，谁也没有打断他。“谁能想到，香火旺盛的青云宫竟是一处匪窝？！我这些年也结识了几位信得过的江湖好汉，可一听青云宫的名头都直摇头。”
“青云宫里人很多吗？”邓阳问道。
“道人、护院加起来足有五六十人，个个雄壮刚猛，舞枪弄棒，看着就不像是出家人。所以我才想借大人之力铲除他们。我自作聪明，蒙骗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邓阳倒是不觉得他还在骗自己，但也不能听他一面之词。“这事儿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青云宫那里你也不要再去了，在衙门里安心当差就是。”
章弘之突然道：“大人，袁押司颇有才干。我军今后所需物资甚大，只靠孝鸣等人恐怕忙不过来，正好可以请袁押司帮忙，只是不知袁押司是否愿意啊？”
袁季安跪倒在地，“如蒙大人不弃，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好，有袁押司相助，我军如虎添翼啊。”邓阳喜道。
实际上，袁季安想借邓阳报仇是真心，想投靠邓阳也是真心。他久在衙门之中，各种文书邸报都要经他的手，对朝中的党争自然也有所了解。他知道邓阳是翟良弼的得力干将，而翟良弼不但是巡抚更是淮党的高层。虽然现在王赟势大，但谁又能保证能一直掌权，何况现在的东山路翟良弼就是老大。
袁季安搭上这条船，有很大希望像章弘之一样就此改命。他不是没想过投靠晋党，只是他算哪棵葱，根本没人理他。
邓阳从民房中出来，继续带人巡视，直到红日西斜才又回到了码头。此时柳平父子二人已经把鱼分完，准备送往鱼行。
“你家的鱼我要了。”邓阳高声喊住柳平父子。
柳平转身看到是一群官老爷过来，赶紧放下鱼篓，拉着儿子跪倒磕头。
“起来吧，你家的鱼我都要了。你们这一老一小，费力去鱼行也换不了几个钱。跟我来吧，今晚我们这些人要在码头上吃一顿。”
柳平父子跟着邓阳等人来到一处避风的房舍前，将鱼篓放下，从陈丙手中借过钱，佝偻着腰说道：“谢诸位大人。诸位大人若是还想要鱼，尽管差人找我。我虽然残疾了，但是在捕鱼的经验上，整个胶西都没有人比的上我。捕的鱼虽然少一些，但是每条都肥大鲜美。”
袁季安也想给他帮个腔，“没错，他——”只见陈丙突然起脚朝柳平踢去。这一下要是踢实了，就是壮年男子也得丢半条命。袁季安心中惊惧，却来不及出言劝阻。
更令他惊讶的是，原本老态龙钟，似乎随时都能倒下的柳平，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闪开了陈丙的腿脚。陈丙后续拳脚接连而至，柳平竟然只靠一根胳膊就将攻势全部挡下。
七八招后，柳平毕竟年老体衰，被陈丙大力震开。柳平之子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挡在两人之间，刀法竟然也颇有章法。陈丙试探了几下，觉得不拔刀有点麻烦，就退了回去。
柳平气喘吁吁的被儿子扶着，警惕的看着邓阳等人。
“把刀收起来。”柳平朝儿子道。
“爹！”
“收起来。几位老爷想拿咱们爷俩，根本反抗不了，”柳平说道：“只是小老儿年事已高，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人。”
邓阳鼓掌笑道：“柳都头，宝刀未老啊。”
柳平微微侧脸看了一下袁季安，“是袁押司多说了几句吧？我都这把年纪了，只想着看儿子娶妻生子，其他什么都不管了。”
邓阳向前走了几步，柳平之子紧张的持刀戒备。
“你叫什么？”
“我叫柳元。”柳元大声回答，似乎是声音大就能给他力量。
“挺有精神嘛。柳都头，今日我跟袁押司也是初次相见，闲聊时说起了你，便过来打声招呼。”
柳平再度恢复了老态，似乎刚才身手矫健的不是他一般。“谢大人惦记，小老儿就不打扰大人雅兴了。”他说完，就拉着柳元往外走，却被邓孝羽拦住。
“柳都头，晚上一起喝两杯吧。”
“我们身份低贱，怕喝不得大人的美酒。”
“不喝也没关系，我只是对杀你两个儿子，又砍掉你一根臂膀的人有点儿好奇。你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柳平霍然抬头，一双狼一般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邓阳，袁季安只是被余光扫到就有些不寒而栗。只是这抹凶光转瞬即逝，好似都是几人的错觉。
“小老儿听不懂大人说什么？我这臂膀是家里失火的时候，手忙脚乱，不小心撞到刀口上削掉的。我那两个儿子也只是命不好翻了船罢了。”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估计整个胶西县都没人信。”
章弘之走上前说道：“柳都头，这位陈指挥使乃是边军出身，他刚才也只是想试试两位的身手。你自己武艺不俗，想来平日多有习练，令郎小小年纪也是身手矫健，在军中都算好手。要说你们不是暗中准备报仇，又是为了什么呢？”
柳平默然。
柳元则道：“被你们看出来又怎么样？你们和贼人是一伙的，想要我们的命就过来试试。”
章弘之笑道：“小兄弟不要误会，我们和青云宫可不是一伙的。只是今日大人巡城，偶然间知道了点事，想找柳都头确认一下。”
“你们想知道什么？”柳平问道。
章弘之缓缓说道：“青云宫里到底是些什么人？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平又是一阵沉默。
袁季安本就是聪明人，这一刻终于缓过神来，惊叫道：“老柳，你认识他们？”
章弘之道：“他当然认识，否则又怎么能活下来呢？”
袁季安不敢置信的看着柳平。他从小就认识柳平，平时看他自己带个儿子，还经常接济他。哪里想到柳平竟然认识那帮海匪。
“柳平！你既然认识他们，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说？”
“我要是说了，不但我和柳元的命保不住，胶西县也得血流成河。大家这些年的日子虽然过得穷点苦点，但好歹还能过下去。可要是说破了，胶西就永无宁日了。”
“他们也是平海军的吧？”邓阳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