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黄河惊变

一刻钟后，邓阳等人在钱庄内听李胖子讲完了官军大败的经过。

之前，确实如陈丙所言，几路官军将冯虎围在巨野泽西岸，不断压缩其腾挪空间，就等着冯虎粮尽溃灭。所有人都觉的冯虎败亡指日可待，这鲁豫局势也就慢慢稳定下来。

谁知，在河南路诸郡修筑黄河大堤的几十万民夫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反了。

领头之人名叫蒋童、沈巨，乃是纵横黄河两岸多年的大寇。他们在晋冀鲁豫四省交界郡县飘忽不定，曾多次占据沿岸城镇，杀戮官佐乡绅。朝廷几次调兵围剿都没有成功，甚至还吃了几次大亏。

两人也不知道是何时带领心腹手下潜入了黄河大堤的民夫队伍中。他们暗中伺机挑唆人怨，拉拢民夫中的领头人物，最后再寻机激怒监工官吏，使民夫们的处境一日比一日恶劣。

自古以来，修建黄河大堤就是一趟鬼门关，极度的疲劳加上官吏的克扣压榨，被征调来的民常常是十死三四。民夫们的心神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状态，随时可能断裂，缺少的只是一点小小的火星。

这一次，在蒋童、沈巨等人的有心挑拨和引导下，终于激起了民变。

要说这黄河大堤隔上几年就要大修一回，地方官吏们也是熟门熟路。对于这么多壮丁被聚集在一起，也不是没有防备，毕竟历朝历代这种事就不少见。

民夫们平日不但要按籍贯被分成一个个百人队，而且还有官军分营看守，杜绝其互相串联。平时吃食少的不能再少，油腥更是半点没有，只是维持着不死，吊着一条命而已，再加上营中连把菜刀都没有，造反完全没有条件。

每年都会个别百人队被逼的没有活路闹出是来，最终却无一不被官军迅速镇压。至于空下来的朝廷钱粮，自然也进了各级官吏的口袋。

可是这次偏偏就被蒋、沈二人钻了空子。

在他们的组织下，不但十几个民夫营地同时起事，而且官军面对老匪也是一触即溃，根本无法进行镇压。很快，这场大乱便席了卷整个黄河大堤，最终酿成大祸。

蒋、沈两人起事后，丝毫不做犹豫，率领大军直扑巨野泽大军后背。

黄河民夫虽然没有兵甲，但是胜在人多。铺天盖地的人海手持木棍、扁担等物事，将官军大阵搅的散乱不堪。被围困日久的冯虎也拣选精锐趁势杀出，官军眼见被前后夹击，瞬间溃营。据说巨野泽畔的原野上到处都躺满了死去的梁军将士。

身为大军主帅的兵部侍郎，东山、河南两路宣抚使韩先瑞在接战后不久，便下落不明，有人说是带着卫队逃了，也有人说死了。大军残部群龙无首，也无心收拢部伍，各自逃离。

两寇于巨野泽会合后立刻北上。东平郡各县官员见到漫山遍野的溃军，纷纷弃城而逃，出城逃难的百姓哭声震天。两寇兵不血刃占据郓城、寿张以及东平郡治须昌县城。匪寇所过之处，百姓无不惨遭屠戮。

几天后，贼军抵达济南郡历城城下。

彼时城内军兵主力早已覆亡，只剩下几百衙役勉强维持秩序。这些人连一面城墙都站不满，不到半日，历城便告失陷。东山路巡抚和济南太守等文武官吏俱死。

冯虎接着就向山阳、济阴、乐安、平原等郡四面出击，明显是要趁着官军败散、各郡空虚的机会，横扫周边诸地。冯虎本人则在历城登基称帝，国号大赵。

蒋童被他封为车骑将军、魏国公，沈巨被封为镇东将军、蔡国公。其他头目也被他一一封官拜爵。

这次来犯的便是大寇沈巨。昨天传来的消息是此人已陷章丘、长山两县，很快就会进入北海境内。

陈丙以拳击桌，怒道：“又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狗官，还要害死多少将士才肯罢休！这国事都坏在这帮蛀虫手里。”

邓阳安抚住陈丙，说道：“如此说来，我们面对的实际只是沈巨这一路贼军？”

李胖子点头道：“不错。”

邓阳盘算道：“那估计敌军也不会很多。毕竟，他们要兼顾多个方向。尤其是西、北两个方向，随时会有朝廷大军赶来，他们不可能不留重兵防御。”

陈丙道：“公子说的对。黄河民夫不经战阵，战力不会有多高。实际能打的还是冯虎、蒋童等人原来的手下。这些人的数量绝不会很多，又要分成四个方向，还要守卫历城。那算下来，每一路最多不过数千精锐，再加上几万民夫摇旗呐喊。敌人看似势大，其实只要北海郡里稳住阵脚，发动壮丁守城，完全有一战之力。”

“陈教头所言甚是，就算壮丁们没有多少战力，也可以依托城墙慢慢锻炼。更何况，东阳城里的权贵富豪不少，他们的护院家丁多是老兵或者游侠，稍加编练就是精锐之师。更不用说还有翟尚书也在城中坐镇，这北海看似危险，实则稳如泰山。”

邓阳既是再安慰众人，又何尝不是在给自己打气。

李胖子等人听完，这心也放下了大半。

邓阳道：“李老板，来你这里大半天了，又渴又饿，赶紧上菜上茶啊。”

李胖子一拍脑门，“哎哟，失礼失礼。”

他连忙唤来一仆到后院安排酒食。

邓孝羽注意到邓阳依旧眉头微锁，问道：“邓阳，既然你都看的这么明白了，怎么还皱着眉啊？”

“我在担心白水堡。这些贼寇每到一地，就毁村烧屋，裹挟良民为寇。我怕他们攻不下城池，会到周边乡下肆虐啊。”

邓孝羽道：“这你就放心吧。咱们白水堡也不是泥捏的，乡营也今非昔比，我爹他们肯定能守住。”

邓阳摇摇头，“我就是怕大伯他舍不得家当，一根筋死守啊。白水堡太小了，能挡住一百人一千人，却挡不住一万人两万人。人家拿命堆也能堆下来。”

邓中义道：“叔，四太爷他们都在，老人家见的多，会提醒的。要是真守不住，自然会躲到山里去的。”

“嗯，希望他们能随机应变吧。”邓阳现在也没办法。

李胖子的酒菜还没上齐，钱庄外就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