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的梦 - 婉宁公主重生后 - 纪郁琵琶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婉宁的梦

婉宁的梦

玳冒说完话,把头擡起来了;我看着他那张脸,上面写满了欣喜。

是因为几个月没见吗,我怎么觉得他的五官有些陌生?

他也转过脸来看我,全大殿的人都转过脸来看我,等待我的回答。

玳冒喜欢我。可是他喜欢我什么呢?——喜欢大燕的文化而我来自燕国么?

可我不喜欢代国;上一世憎恨,这一世以为淡然了,结果今天发现,还是不喜欢。

为什么玳冒不同我商量,他事先知道的罢?不然何以配合得如此顺利?

我的视线朝他们一一看去,玳冒,黛妃,代王,都是一样的笑脸,而且带有一种笃定,仿佛我的回答尽在他们掌握。

我又看到了哥哥,他也在看我,但总算表情和其他人不一样了。然而这表情很复杂,总之我看不懂。

我慢慢地走到大殿中央,和玳冒保持一臂的距离,低头行礼。我要拒绝这个婚约,但怎么拒绝,我还没有想好。

幸运的是,这个难题有人出面帮我解决了。

是一位代国人,穿着代国的官服,看样子很有地位。他原是坐着的,正在喝酒,突然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掼,发出很大的响声;他脸带怒容,蹭的一下站起来,说:

“呵!代王此举何意?……代王想要成人之美,让后宫的弟弟抱得美人归,可问过我们答不答应?问过边疆的战士们答不答应?!……他们离开营帐,去往那吃不饱穿不暖的前线,置生死于度外,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打胜仗了,就换来区区两个质子质女么?!……现在代王不仅让质子在咱们这大行其道,连这质女也要成为一家人了??”

代王的笑容冷下来,严肃地说,“梁王这话严重了。……联姻一出,日后两国交好,也能避免人员伤亡,这有何鲜见?”

听代王对他的称呼,他似乎就是与哥哥暗中合作的小梁王。他继续说道,“联姻?笑话!有谁听过与质女联姻的么?再说我们草原马背上的汉子,谁不是勇气可嘉?谁会怕上战场?”

他往自己周围的人一一指过去,指到谁就问谁一句“你会怕么?”被指到的人则全都摇头,大喝一声,“不怕!”

小梁王又说,“今日不止这婚约不行,我还斗胆提议,希望代王废去赵晟的权力,由我们月织的大祭司接管。”

他一说完,后面坐着的一位男子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向代王行了一礼。

代王的脸色肉眼可见变黑了,沉吟一声,说,“此事日后再议。”便让下人重新把乐队召进来,宴会的气氛才又恢复成了歌舞升平。

玳冒一脸可惜地看我,我却无心再管他,借口身体不适,提前回了营帐。

玛雅问我,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我说,没什么,我想一个人静静,任何人不要放进来。

然后一把将门关上,连同珠帘,帷幔全都散下。

袖子里面沉甸甸的,里面有个盒子,是要送给玳冒的礼物,可是忘记给他了。

我把那盒子取出来,放在梳妆台上。不远处装发簪的檀木盒也开着,顶上那几支原本都是玉坠的样式,现在都变成光秃秃的了。

我看着眼前的铜镜,里面是很熟悉的我的脸,不知怎的觉得有些累,想要回家,可是从母妃死去的那一刻,我的家也没有了。

我坐在镜子前发了很久的呆,突然听到一阵敲门,接着是玛雅的声音,她说,“公主,玳冒公子来了。”

“就说我身体不适,已经躺下了,让他回去罢。”我对着门口说。

玛雅正要走,我忽然看到那个礼物,又把她叫进来,盒子递给她,说,“将这个也带给他,说‘婉宁公主祝他生辰快乐’。”

那是我昨夜在烛光下,拆了发簪,一颗一颗编结的手串。

现在就用它,当作我和玳冒之间的完结。

玛雅出去了,然而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告诉我说玳冒不肯走。

“那就麻烦你招待他,直到他肯走为止。”我对玛雅说。

天色一点一点变暗,玛雅没再来过,我猜玳冒已经走了;也许他下次还会再来,但我还是不会见他。

秋风吹得有些冷,我去把窗户关上,脱了外衣,躺到床中央。

蜡烛时不时传来火花爆破的声音,我慢慢地闭上眼,朦胧中,似听到一个很轻的脚步;但这脚步声也可能来自梦里,因为梦里也有一大群人,正黑压压地向我走来。

他们是一群代国人,穿着整齐的铠甲,用很大的力气,架着我往大殿上走;我穿着又破又脏的素寝衣,头发散乱像一个女鬼,想要逃跑却挣脱不得。

他们把我往一队舞姬中间一推,力气之大,我瞬间倒在地上,而舞姬们纷纷离开了。

坐在上首的那个人拿着酒杯,信步闲庭地走下来,把酒淋在我的头上,声音粗犷地说,“你来跳舞,跳给我们看。”

音乐响起,我爬起来跳舞,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肚子里很空虚,四肢也没有力气;我勉强着转了两圈,又倒在地上;

旁边有人砸来一个碗碟,一触地,瞬时变得粉碎,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马上我周围就全是锋利的碎片,然而他们还是说,“跳阿,跳阿!”

我只能重新站起来,手撑在地上,碎片扎进手心,我仿佛能听到皮肉绽开的声音。

跳舞。我往左移,左脚传来钻心的痛,往右移,右脚也传来钻心的痛。我无处躲避,地面上一片鲜血淋漓。

那是我的血。

我再也动不了了,无力地躺在地上。

有两个侍女走过来,他们把我周围的碎片全部清理干净,我转动眼珠,麻木地看着她们。

等碎片全部清理完成,坐在高台上的看客们终于愿意走下来,鉴赏我的痛苦。

他们撕扯我的衣裳,看我尖锐的反抗,看我反抗不得,看我的惊吓和泪水;他们不停地靠近,靠近,几乎遮挡住全部的光亮。

突然,我看到远处有哥哥,他淡漠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表情;我向他大声疾呼,求他救我。

他应声走过来,围着我的人都散开了,他也开了口,声音很冰冷,说的却是:留她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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