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第241章  鸭志美子（节选自《猫岛·梅花印记》）

作者：ナイフ（小刀）

…

福原惠又看了眼那破烂的窗户。

听不见海浪声，也没有虫鸣，岛上数百只野猫没有任何动静，全世界彻底静音，连深田警官的鼾声，也消失了。

她现在感觉就像在太空中漂浮着，方向感全无。

真实世界，是不会完全没有声音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这房间里一切都是幻象。

这时候窗外吹进来一丝凉风，夹带着淡淡香气，味道似曾相识，仿佛是某种冬春季节常有，清淡幽雅的花香气息。

每年樱花还未绽放，新学期尚未开始，父亲都会带她去北野天满宫祈求学业进步，满园暗香流动，沁人心脾。

“难道是梅花？”

福原惠更加迷惑，8月份猫岛气温再怎么多变，也不可能有梅花盛开，何况，她今天已在岛上转了一下午，根本没有梅花树。

“喵……”

一声猫叫，像撕裂幕布一样，划破死寂，紧接着又是一声，两声，三声……从不同方向传来，逐渐靠近，数量越来越多，仿佛有上百只野猫正以警察署为中心聚集，它们小心翼翼，叫声从刚开始悠长低沉，逐渐变得尖锐，如同猫群正齐心协力面对着一个可怕威胁。

就像是电影正到高潮，突然断电，所有画面和声音瞬间消失，只留下黑暗中惊恐的观众……

刚刚还在躁动的猫群，瞬间又没了动静，眼前一切又恢复死寂。

福原惠左手掌心忽然感到似有一团火正在燃烧，剧痛难忍，见手心已多了一片似梅花般的粉红色印记。

起初，那梅花印记是静止的，片刻后缓缓逆时针旋转，福原惠盯着它，眼见它越转越快，她的身体和意识也跟着旋转，警察署内天花板，木壁柜，榻榻米，躺在榻榻米上的深田警官，被推翻的转椅，掉在地上那被砍断的两截警棍……统统跟着旋转，仿佛她和这些物体一起，全都被扔到在滚筒洗衣机中，拧作一团。

再然后发生什么，她记不清楚了。

“小姐！这么早，想要去哪里呢？”

福原惠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正在家里，她站在玄关，面向门口，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跟她说话。

那人是管家鸭志美子。

管家似乎也正要出门，黑西装黑皮鞋白手套，全身上下，除了额头皱纹外，没有一处不是熨烫得平平整整的。

父亲雇佣这个身材像鲣鱼节一样干瘪的老处女打理福原家。

鸭志美子疯狂热爱打扫卫生，桌椅、书柜、地板、厨房、浴室，随便哪处摸一下，绝无可能带灰尘的，她认为做任何事都要一丝不苟，做到极致，这是修炼。

福原光太郎，也是这么想的。

除了打扫卫生，鸭志美子还痴迷整理收纳，家里所有书都是严格按编号类目摆放，《平家物语》绝无可能和《纯情小曲集》混放在一起，《妙法莲华经》旁边挨着的一定是《无量义经》和《观普贤菩萨行法经》。

以上这些，福原惠只是觉得她有点烦人，不至于让人讨厌，怎么说爱干净整洁总不能算是缺点吧。

她最无法忍受的是，鸭志美子对盐烤青花鱼近乎变态的爱。

数十年如一日，无论春夏秋冬，晚饭煮菜只做青花鱼，根据季节不同，或搭配腌菜，卷心菜，纳豆，再加一份水煮豆腐和一碗白米饭，这就算是鸭志美子的“盐烤青花鱼”套餐。

福原光太郎属于战后成长的那一代，经历过粮食匮乏，他年轻时家庭条件并不富裕，晚饭能吃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番薯饭，就已经不错了。后来艰苦创业，事业有了起色，生活越来越富裕，却依然保持艰苦朴素。因此他眼见鸭志美子厨艺有限，出品乏味，却也并不责怪。

更何况，光太郎几乎不在家吃晚饭，他不是在陶瓷厂车间和工程师们一起，就是在去拜访客户的路上，常常深夜才回家。

这可就苦了福原惠，她试过抗议晚餐营养不足。

鸭志美子却常说：“节制是美德”

更何况，管家认为青花鱼富含优质蛋白，配菜也是经过营养师评估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常常罗里吧嗦一通后，往往她还要背诵一段唱词：

祇园精舍之钟声，

响诸行无常之道理，

娑罗双树之花色，

显盛者必衰之真谛。

骄奢者绝难长久，

宛如春夜梦幻，

横暴者必将覆亡，

仿佛风前尘埃。

……

福原惠恨死她。

“可是，现在，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福原惠低声嘀咕，却被鸭志美子听见。

“是的，小姐，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请移步餐厅就餐。”

福原惠心想，现在肯定是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