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赵王孙
第167章赵王孙
建元三年的寒冬格外凛冽,长安城东的赵王孙宅院却灯火通明。
赵王孙斜倚在虎皮软榻上,手中青铜酒樽映着跳动的烛火。
阶下跪着的庄头战战兢兢,看着这位家赀千万的豪强用金错刀削着桃木简,那刀柄镶嵌的玉石,足够买下几座大宅。
“卫广那竖子又给郭解送了三车黍米?“赵王孙突然发问,刀刃在简牍上刮出刺耳声响。
他正在修改今年的“禁中献费“账簿,漆匣里堆着二十卷假造的货值记录,每卷都少写了三百石粟米。
庄头额头抵着青砖:“说是给郭解过冬的.”
话音未落,赵王孙突然大笑,震得案上玉璧叮当乱响:“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分明是用来买爵赎罪!“
金丝云纹的深衣扫过地面,露出榻下暗格里半开的铁函,隐约可见“建元二年计簿“的字样。
三日后,新任长安令赵偃在官官寺后堂来回踱步。
作为赵王孙的族侄,他摸着腰间叔父所赠的和田玉带钩,想起昨日叔父的提点。
“郭解这上计吏已查到漳水西岸的盐铁税,若让他见到少府的《贷钱出入簿》.”
案头的檀木匣突然变得烫手。
里面二十卷伪造田契,正是要坐实郭解私占官田的罪证。
此刻的郭解正在城西酒肆核对市租账目。
作为郡府上计吏,他皂色衣内藏着郡府颁发的铜官印,腰间的错金铜剑却是十年前任侠时的旧物。
卫广提着酒坛过来时,正见他用短剑削改木牍上的数字:“又在给郡守补税差?“
“府君不擅自治理财赋,总得有人填上。“
郭解头也不抬,刀刃在“漆器千件“旁边补刻“二百“小字。
酒肆外忽起马蹄声,十二名郡兵持戟列队,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起。
赵偃踩着侍从脊背下车时,皂色官服襟口露出半截丝绳,那本该系着长安令铜印的绶带,此刻却空空如也。
“郭解接令!“文书帛布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举发足下隐匿田产千二百亩,即刻随本官回官寺核验地契。“
卫广按剑欲起,却被郭解以铜官印抵住手腕。
郭解解下铜剑笑道:“赵长吏来得正好,下吏正欲禀报赵王孙家赀之事。“
他故意提高声量,让酒肆内外都听得真切。
“《汉律》明示贩卖盐铁需要缴纳税钱,赵氏贩卖盐铁多年,计簿上记录的盐铁税却极少,这差的钱,长吏说该记在谁账上?“
赵偃脸色骤变,腰间玉带钩突然坠地碎裂,露出中空处半卷染血的帛书。
郭解瞥见帛角“盐铁券书“四字,心下雪亮:赵王孙果然在私贩河东池盐。
走私。
不用缴纳盐铁税。
他踏着积雪走向囚车,经过赵偃身侧时轻声道:“藏匿了田税事小,赵王孙逃避盐税事大。“
廷尉的牢狱里,郭解摩挲着冰冷的官印。
卫广顺着赵王孙宅邸外墙的前行,腐臭的泥水正顺着皮甲缝隙往脖领里灌。
三日前郭解那句“盐铁券书“在他耳边回响,像把钩子撕扯着神经。
他忽然停住。
前方沟渠拐角处漂浮着几片槐树叶,叶脉间沾着晶亮的颗粒。
他指尖沾取细尝,咸涩瞬间在舌尖炸开。
“是河东池盐!“卫广瞳孔收缩。
这些本该由官盐车运输的贡盐,竟出现在赵王孙宅邸的排水沟里。
他顺着水流方向摸到暗渠铁栅,用郭解赠的短剑撬开锈蚀的锁头,腥咸的穿堂风裹着地窖特有的霉味扑面而来。
幽蓝的磷火在甬道两侧跳动,映出堆积如山的盐包。
每包麻布上都盖着“河东盐官“的朱砂印。
当卫广摸到第三包时,指尖触到夹层里的素帛。
这是少府特供的“纨帛“,唯有皇室用度方能取用。
他割开麻袋,盐粒中赫然混着刻有“未央宫用“字样的青玉盐匙。
“难怪查不到盐税”
卫广齿间咬着的火折子险些掉落。
赵王孙竟将贡盐混入私盐贩卖。
贡盐的市价高于私盐,差价尽入囊中。
牟取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