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面对萧子晏称不上友善的态度,杜令却并未与他计较,而是温和道:“若是方才我与殿下所言有冒犯到殿下,那是臣的过错,还望殿下无需介怀,也不因为如此而影响您与犬子之间的关系。”
萧子晏不咸不淡的哼了声,随即道:“杜尚书安心好了,我与景文只是好友,仅此而已,我也无需他为我做些什么,是杜尚书太以己度人了吧。”
此话比方才锐气更甚,杜尚书看着满身都是刺的萧子晏,不由的想起这些年他过的确实不易,将他落在嘴边的话又斟酌了一番,“是臣之错,还望殿下不要再怪罪,我这次寻殿下来,实则是为了另一件要事,还请殿下接下来好好的听臣所言。”
萧子晏愣了下,收起了松散,毕竟他也万般好奇,杜尚书找自己究竟所为何事。
杜令道:“昨日有人向陛下呈上了一份奏折,上面所写皆于五殿下有关。”
萧子晏闻言皱了皱眉,思索着,杜尚书没理由骗他,但如今偌大个京城知晓他做了不少事的除了那凌云风,便再也无人了。
杜令继续道:“上面多写的内容便是参殿下私下豢养私兵,意图不轨,而上面所罗列出的皆为殿下在京城所安插的势力。”
萧子晏心一惊,随即冷静道:“杜尚书可是知晓自己在说些什么。”
杜令不卑不亢,“自然知晓,否则臣亦不会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来寻殿下。”
萧子晏心中还是没底,他此事无法判断杜令所言的真假,他这些年伪装的如此之好,从未有人发觉他的一举一动,眼下只因为凌云风离京便被人撕开了这多年伪装的面具,无论是谁在他面前如此说,他都不会信。
但如今此人是杜尚书,陛下身边的近臣,只是此事若是真的,杜令有为何愿意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要告知于他,好让他有时间去处理此事。
他想不到其中的原由,却忘了一个巨大的变数。
萧子晏沉默片刻道:“杜尚书愿意告知于我,多半是因为薇夫人罢。”
杜令果然神情不自然起来,他知晓瞒不过萧子晏,索性就认下了,“是,夫人一月前就修书于我,让我多些关照殿下,从那时我心中便有了隐隐的猜测,殿下这些年,并不像这表面所瞧见的模样,殿下藏的很好,骗过了无数双眼,这亦是殿下厉害之处,从那之后我便时常的想起从前熹妃娘娘还在时,殿下开怀的模样与现在截然相反,皆是因为将从前的自己藏了下来,殿下之志并不因此而磨灭。”
萧子晏突兀的笑了声,盯着杜令那双因为岁月痕迹早已有些浑浊的眼,深重,像一池深潭。
杜令年少入仕,聪明绝顶,一骑绝尘,与他父皇一起开创了如今的盛世,虽然这盛世早已有了衰竭之势,但辉煌仍在,不会被世人所遗忘,人还在少年时总会有一颗热忱的心,渴望登上最高的山巅,俯视众生,但一旦落入了人间,便一定会因尘世而低头,无论是他那已然放不下权势的父皇亦或者是眼前这位曾经拥有满腔抱负如今却沦为权势工具的杜尚书。
谁也无法置身事外,他生在皇家便是一个错字。
萧子晏全盘接下,被人看透了又如何,他现在无所顾忌,没软肋,只身一人,谁都无法让他就此出局,“杜尚书严重了,生在皇家,谁不想活下去呢。”
他言语犀利,像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剑,锋芒尽显,他羽翼已经丰满,谁都无法阻止他的计划。
杜令闻言,叹了口气,道:“殿下所言,臣知晓了,只是如今局势有了变数,还希望殿下能够将自己护好,切莫让关心你的人伤了心。”
萧子晏沉声应下,今日多谢杜尚书的提醒,“子晏在此谢过,薇夫人的恩情深重子晏无以为报。”
杜令今日愿意将此事告知于他,还有一个原因,从夫人那得知,这孩子还是重感情了,虽然如今将自己藏的毫无破绽,但对于爱自己的人之始终觉得亏欠,对自己却狠之又狠,这样一个孩子,他未来之路必定坎坷艰辛,这一生必定山高水远。
杜令将萧子晏送至门口,短短的几步路时间,萧子晏似乎是想了许多,当他再次看向杜令时,终于释怀的朝他笑笑,“今日是子晏太过鲁莽,还希望杜尚书不要同子晏计较。”
杜尚书无奈的笑了下,摇了摇头,“殿下严重了,是臣的不是,殿下若是往后还愿意,我定然让景文去请殿下来府中常坐。”
萧子晏点了点头,“好,杜尚书留步。”
萧子晏回到府中时,原慕早已恭候多时,看来亦是听到了风声。他快步到了中厅,“先生久等。”
原慕道:“慢点走,无妨。”
萧子晏落座,将自己的头发拨至身后,道:“先生今日来寻学生亦是听到了风声。”
原慕眉头皱的厉害,他担忧道:“是,我刚晚间刚从宫里出来,宫里今日便传出了消息,杜尚书因为身体不适而告假在家,你上了门。”
萧子晏讥讽道:“传的当真是快,这一张张嘴比我那鸽子飞的要快。”
原慕继而道:“还好,杜尚书告的是病假,你上门自然也有旁人上门关怀,所以传的也不是很厉害,今日杜尚书寻你究竟所为何事?”
萧子晏想到此事便有头疼难忍,他苦笑道:“我的千辛万苦的伪装被识破了。”
原慕眼皮重重一跳,“这,杜尚书如何说,是他识破了还是……”
萧子晏道:“那份弹劾我的奏折如今已递到了父皇眼前。”
原慕心紧的厉害,“那眼下他还来寻你告知此事,此事在朝中还并未传开啊……”
这实在令人不解。
原慕询问道:“何人所为?”
他自然不会认为这人是杜尚书的,否则他亦不用良苦用心的装病只为告知萧子晏,这也只是想为他争取些时间。
萧子晏心中说不出的乱,却无半分畏惧,因为他的父皇在收到这份奏折却未曾第一时间就召他入宫,这至少说明他心中自有打算,只是自古帝王的心思最难猜,更何况这还是自己陌生的亲生父亲。
一份苦涩久违的涌上心头,萧子晏静下心神,“还不知,此人藏的比我还深,如今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我们很被动。”
原慕思索片刻,道:“此人城府极深,定然是你最大的阻碍,从今以后,你必须全力以赴,切莫让此人将你吞个干净。”
萧子晏不屑的笑了声,眼神逐渐的深了下去,“他算什么东西,敢摆我一道,等我抓住他尾巴时定然也要送上一份大礼。”
原慕长叹一声,“你切记不要轻举妄动,我明日上朝多注意些,你明日继续称病告假罢。”
萧子晏却并无此意,此人竟然都公开宣战了,他岂有后退的道理,他萧子晏不把这人揪出来,誓不罢休。
“我明日照常去上朝。”
原慕差点急火攻心,“你,你忘了我方才所言?切勿冲动!”
萧子晏仍然坚持,“先生无须担忧,我只是想赌一把,全身而退我无法保证,但我亦不是什么善类。”
赌一把,他这位父皇此时心中所想。
京城风云骤起,而塞外一场大雨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