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十三年前,槐里郡。
这是一个距离京都不算远的郡县,河水充沛草木茂盛,百姓们安居乐业,耕农种田,从来没有贵人造访。
可是这日,足足有一条街那么多的马车,雕甍画栋的,辘辘驶进槐里郡。
那些马车上明晃晃雕刻着硕大的“越”字。
小阿姩从小便跟着兄长读书,自然认得那个字,是越序哥哥的越字。
她也才七岁,个子不大,猫着腰从挤在一起看热闹的大人们的腰间钻出来。
穿过一条条街,汗涔涔的跑去越序的家门前,敲开他的门。
小越序从门内走出来,低头看见小阿姩亮晶晶的眼睛,双手张开比划着告诉他。
告诉他有好多好多辆很大的车子,上面都有序哥儿的“越”字。
小越序听到后不禁皱了下眉头,他知道那是京城越家来接他的马车。
越序十岁以前一直和奶妈在槐里郡生活。
他是越家庶子,是越家家主酒后乱性和婢女生下来的孽种。
越家一直不承认越序的身份,视他为有辱门楣的存在。只有祖母不忍心看到他孤苦伶仃一个人,便令奶妈带着时年六岁的越序来到了槐里郡生活。
在槐里郡的岁月,是他最幸福的几年。
隔着两条街的胡同里,住着阿姩一家。
沈家人见小越序无爹无娘,便时常唤着他来家中吃饭。
小阿姩是个开心果,见有个大哥哥来家中做客,便很是热情。
久而久之,小越序便也算作半个沈家人。
小越序本以为自己会像这样平淡度过一生,可却在他十岁这年,越家大公子莫名暴毙,二公子又是个傻的,京城越家没有了男丁,将来便难以在朝中立足。
越家家主无法忍受家族没落的将来,这才想起了越序,远在槐里郡的私生子。
雕刻着“越”字的马车缓缓驶过街道,在越序家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自马车上下来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那人踩着虚浮的步子走到小越序面前,万分懒散地作了个揖。
“越三少爷,家主命奴请您归京。”
小阿姩一听,哇的一声哭了。
她手脚并用的攀在小越序的身上,哭着求他不要走。
“序哥儿,阿姩不要你走,阿姩不想让你走······”
说话间已泣不成声,小阿姩的鼻涕肆流,甚至有些抹到了小越序的身上。
那男人虽是看不起越序,但被这样的一个乡野丫头缠上却很失身份。
他一脸嫌弃地咂了咂舌,陡然向前一步,想伸手把阿姩揪起来扔去一边。
手已伸出去一半,却被一个清瘦的胳膊拦下。
越序冷冷地撇了他一眼,声音稚嫩却令人不寒而栗。
“谁让你动她的?”
那男人见状,悻悻地收回了手,并低声骂道:“不就是一个私生子,充什么大爷。”
越序从小耳力就极好,他听的很清楚,却只字未发,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而蹲下身,摸了摸小阿姩的头。
他轻轻揩去小阿姩脸上的眼泪,温和地说道:“阿姩别担心,若是想我了,便进京找我。”
说着从腰侧取下了一块剔透的璞玉,这块玉佩是越序来槐里郡之前,祖母留给他的。
他将玉佩赠给了阿姩,告诉她若是来京都找他,便拿着这块玉佩敲越家的大门,自会有人接待她。
最后,越序还是坐上了进京的马车。
十岁的小越序和七岁的小阿姩自此断了联系。
二人再见便是十年后,彼时阿姩的兄长沈述进京参加春闱。
三月初三,柳枝刚刚抽条,万物复苏,从老家赶来京城谋生计的百姓也愈来愈多,阿姩和沈述在途中顺道搭了辆牛车便也进了京。
京都城内乱花渐欲迷人眼,兄妹二人这才发现浑身上下带的盘缠压根住不了几日的客栈。
一筹莫展之际,听闻鸿胪寺少卿杨贽爱才若渴,凡是来京会试的学子,皆可留在杨府暂住些时日。
于是兄妹二人顺理成章地在杨府借宿了下来。
杨少卿的二公子杨明贤是个混不吝,是整个京城众所周知的事情。
那日黄昏,沈述得了杨少卿的准许,登上杨府的藏书阁念书,却在开门的一瞬,目睹了万分荒唐之事。
阁内东侧的软塌上,传出几声不堪入耳的喘息。杨明贤衣不蔽体,正压在一女子的身上行污秽之事。
榻上那女人还是杨贽的第九房小妾。
那女子娇媚无骨,断断续续轻呼着杨明贤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