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第68章
金碧辉煌的殿内乐声悠然,本该是婉转动人的时刻，却忽地发出几声不合时宜的闷响。
乐声倏然停住。
人影软塌塌地倒在殿中，血迹从身|下一寸寸蔓延成一片。岑玘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那双上挑的狐狸眼缓慢从丑陋的尸体上移开。
“都滚出去。”
孟月珊抱着琵琶瑟瑟发抖地离场，拖在地上的裙摆显出几分不安来。她离开前,回眸看了岑玘一眼。
不过是在上茶时太过紧张，洒了些出来,便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岑玘是她见过最“美”的男人,也是她现如今最害怕的人。
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常带着一股阴冷的笑意,让孟月珊想到有着剧毒的蛇，丝丝地吐着蛇信。
她战战兢兢回眸,猝不及防对上了那人的视线，她背后一凉，听得岑玘冷声笑了一下,狭长的眸光停留在她身上：“怎么,害怕了？”
孟月珊哆嗦着摇头：“不……不曾，妾身不曾害怕……妾身钟意殿下。”
一个身影自她身旁擦肩而过，带来些腻人的香气，闻着有些想吐。
孟月珊强忍住不适,看那被唤作明月的烟花女子巧笑嫣然地上前,似是不曾看到那尸体般倚在了岑玘身畔,道：“殿下又在吓唬人了是不是？”
岑玘不轻不重地笑了一下。
明月捂着唇：“还不让人赶紧拉出去,留在这儿像什么样子？”
孟月珊一瞬间不知道她是在说这具无辜惨死的尸体,还是与当下气氛格格不入的自己，她眼眶一红,与那被拖出来的宫人一道出了去，正好瞧见那站在殿口，沉默不语的宋缙。
孟月珊认识宋缙。
常晚晴的表兄，他时常来岑玘的殿中，孟月珊经常能见到他。大多数时候，宋缙都是端着一副清风朗月的君子模样，无论岑玘如何发疯，都沉静地带着一股温和地笑意，让岑玘冷静下来。
但今日，她隐约察觉了几分不同。
宋缙的笑意似乎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这让她从心底散发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来。她咬唇飞快地看了宋缙一眼，发现宋缙的目光，停留在那具被拖出来的尸体上。
她不敢再停留，只怕岑玘看她不顺心，会有什么惩罚，或者是如这个枉死的宫人一样草草丧命。孟月珊快步往自己的寝殿中去，彻底离去之前，隐约听得宋缙从袖中拿了些银钱，命小太监妥当安置了这个宫人极其家人。
她回了自己的屋子。
宋缙看着那具尸体盖上草席被擡远了，这才缓慢地将视线收回，擡步进入殿中。
殿内已经收拾干净，焚上了香料，掩盖了浓重的血腥味。明亮整洁的殿内，已经看不出方才有一个无辜的宫人躺在这里。岑玘更是体面，甚至面上还带着笑意，闭上双眼双手打着拍子，听明月奏着琵琶。
“你听，”岑玘听到他的脚步声，“嘘”了一声让他放轻脚步：“明月的曲艺又精进了。”
“明月姑娘的琵琶，本就是京中一绝。”
宋缙声音沉缓，应声道。
“这曲子，我那好四哥向来喜欢，”岑玘听够了，终于睁开双眼，眸光晦暗地看向宋缙：“你可知他为何喜欢？”
宋缙八风不动，垂眸道：“太子殿下的事，我作为臣子，自然不知晓。”
“那是因为他沽名钓誉，喜爱这种故作风雅的曲子。”
岑玘懒洋洋伸出手，将明月搂进怀中，“说吧，结果如何？父皇可有震怒？”
那状告孟拂寒的人，已经审过了。
宋缙道：“陛下得知孟拂寒有通敌之嫌，在勤政殿发了好大的火。着人去北疆，让人将孟拂寒押送回京，陛下要亲自审问。”
“还有呢？”岑玘眯了眯双眼：“通敌这罪名，可不小啊……我那好哥哥没为他求情么？”
“太子殿下本欲说什么，是孟安礼孟大人主动站出来，说自己教养晚辈无方，自己和太子殿下作为与孟拂寒亲近之人，应当避嫌。”
“他倒是会审时度势。”
岑玘嗤笑一声：“你去与他说，孟家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宋缙颔首，应声。
敲登闻鼓状告孟拂寒的那位百姓，是西平人。他受了刑后仍旧坚持孟拂寒私占良田，欺压百姓，在西平横行霸道，欺男霸女。让西平人供奉他如神佛，这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这些事远在北疆，需得时间查处。花费时间求证之后，证明了他前面说的那些，都是诬告，但有一桩，引起了朝中人的注意。
孟拂寒手底下，养着不少商队。这些商队，被发现是在大胤开放与北齐通商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其中有一部分本就是北齐人，许久以前便开始做着大胤与北齐的生意。说好听些是生意往来，往难听了说，就是走|私。
事情截止到此处，其实都算不上什么大事。有人诬告，证明了清白也就罢了，至于商队之类，哪个官员手底下没几个不干净的产业？令圣上大怒的是，因着查处商队，竟查处了桩多年前的往事来。
孟拂寒，与北齐王子苏合，是歃血为盟的结拜兄弟。
多年来在北疆的大战，有不少都是孟拂寒与这位苏合直面对上，孟拂寒总是大败敌军，让北地百姓奉他如神，反倒不知朝廷。再联系到户部那几本糊涂账，不少粮草不翼而飞，原以为是飞去了陈家，现在仔细思索，说不定这么多年的屡战屡胜，都有水分。
不论如何，有人以性命担保孟拂寒与苏合有私交，甚至常于战前战后喝酒会面的事都被证实了其真实性，通敌的罪名，可比前面那几桩要大得多。
谁能保证孟拂寒一定忠于大胤，而不是作为苏合的结拜兄弟，在大胤爬至高位后，互通有无呢？
圣上勃然大怒，命人立刻去西平。
岑玘听完，笑了声：“哎呀呀，你说，以孟大将军的本事，谁去，才能押得住他呢？”
他擡起头，看向宋缙：“你不是说，想要为我分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