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大意失舍友

他固定好铁丝做出身体的比例，他垒上一块块肌肉，他细致地开始雕刻面部，他停了下来，无言地注视着自己的作品。

柳磬想到萧雲，那张…细致，只能用细致来形容细节的脸。

他的眼睛，他睫毛垂下的弧光，光在他鼻翼处打下的阴影……

如阿尔贝与杜勒，这两位试图用几何比例或者将美丽的器官组合在一起制造美人的画家，他们理所当然地失败了，并被人嘲笑着不智。

但他们真的错了吗？他们做不到，并不代表理念是错的。

只不过他们没有自然的伟力，创作不出萧雲这样的作品罢了。

柳磬叹了口气，怜爱地为没有完成的土胚罩上了防尘布。

他是爱着自己作品的，会一直持续到“他们”完成为止。

这是第一次，柳磬想要仿照他人做出一个新的“恋人”，可惜无论如何都无法拟出初遇萧雲时的震撼。

他就那样无礼地热切地盯着对方的面庞，将一切记在心里。

他要再一次见到萧雲，他一定要再见一次。

柳磬紧紧捏着清洗干净的运动服，再次感觉到饥饿，他的胃就像一口深邃的洞穴，连接着食欲和灵感，他需要吃东西才能缓解这种无法发泄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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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缪深切地嫉妒着柳磬，已经到了发疯的地步。

他发疯也不会大喊大叫，或者打砸什么东西，和人拳脚相向，只会阴暗地偷拍、偷窃柳磬的作品。

因为他爱着经由那双手制作出的雕塑。

“他们”是如此洁白、线条简约，没有任何冗余，放置在展台上，叫人目眩神迷、如痴如醉。

这是和其创作者截然不同的，称得上高贵优雅的东西。

他深深地、深深地嫉妒着天然占有它们，永远和它们绑定在一起的柳磬。

更令他醋怒发狂的是，一旦有了想新雕刻的东西，柳磬就会将之前的弃如敝履，即便被他偷了作品，对方也毫不在意，甚至不打算追查一下。

凭什么这么傲慢啊。

他熟练地撬开柳磬工作室的锁，做这件事时，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柳磬根本不会珍惜“他们”，“他们”也肯定不想在角落蒙尘，或者干脆被砸碎丢弃。

户缪屏住呼吸，轻轻掀开了防尘布，随后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张没有五官的土胚泥塑。

没有任何特征，但他就是知道刻的是萧雲。

一个不乖乖待在画里、雕塑里，不知道从何处脱胎显化出来的人形。

他把防尘布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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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雲知道自己的舍友普遍精神情况堪忧，他很理解，毕竟是在这所鬼学校读书。

但三个精神状况堪忧的人凑在一起，是会发生奇妙化学反应的。

比如说今天，勤奋小哥李河灵捧着自己的画，想让丹攸然指导一下。

丹攸然忙着泡麦片，看都没看就说：“没处理好留白。”

李河灵追着问他要怎么处理，丹攸然略带点不耐烦说：“求其中者得其下，你还是问别人吧。”

“我想问问户缪，可他怎么还不回来。”李河灵开朗地笑笑。

真正的菜鸡萧雲坐位置上不吭声。

李河灵甚至往门边走了几步，难耐地等在过道边。

户缪回来得急了，小跑着，直接和他迎面撞上，把毫无防备的李河灵撞得一个趔趄，画脱手而出。

户缪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绕过画，只阴沉沉凑到萧雲面前问：“你认识柳磬？什么时候认识的？”

萧雲默默瞟了一眼李河灵，见对方直直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小声说：“你刚刚撞到李河灵了。”

户缪说：“对不起，我没注意。”

萧雲：“……”别对着我道歉啊。

他自顾自问：“你究竟和柳磬怎么认识的呢？你们为什么要认识？”

“就那么认识了呗。”萧雲受不了了，把越凑越近的户缪推开。

热气都要吐他脸上了。

语速快到像在念咒一样。

“为什么要认识？为什么要和他认识？你被他雕塑了哦？你怎么能接受？你接受得了吗？他的作品那么美，比你更迷人怎么办？要是不好看，你就被玷污了哦。”

“为什么要认识他啊？他很坏的，他就是个人渣，真恶心，喜新厌旧，他不配认识你……”

“停，停。”萧雲比了个停的手势。

他听不清户缪在说什么，也不想再听，为了缓和一下语气，笑着说：“你太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