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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伪装

第68章伪装

夜色晦暗,低矮的门檐处悬挂着一盏小灯,于昏黑里轻轻摇晃。幽微的烛光正落在男人宽阔的肩背处,勾勒出他挺立的身形,却是难以看清男人对面来访者是为何人。

沈晏如甫欲上前瞧个究竟,男人已是听闻她的声响,转过身面向了她。

“主……”

男人口中下意识的所唤还未道出,沈晏如连忙打断了他,“阿景,发生了何事?”

毕竟在外人面前,阿景是她名义上的夫君,这声“主子”委实不能让旁人听见,以免暴露了什么。虽说阿景这般反应也不是头一次,但沈晏如觉着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谢让紧绷着嗓子,压着声儿答道:“眼见过冬了,邻居家里缺粮,夜半敲门来借些,我瞧着伙房里粮食尚足,借了他们一些。”

立于暗处的“邻居”瞧不见面容,只见其人捧着一个大麻袋,露出未全然合拢的麻袋径口,其里尽是一些粮食。

白商连连点头,也学着那老头腔调,躬着脊背答道:“是是是,多亏……您家郎君心善,不然我妻儿该挨饿了。待我凑够余钱,定上门还粮。”

话落时,白商偷眼看着目光沉沉的谢让,得见大公子并未动怒,他吊着的心才彻底落下。

谢让却是在白商提着“您家郎君”时,心底漫出几分愉悦,又在胸腔里翻腾着,反复回味这等滋味。

偏偏他想起,或许在他还未顶替掉阿景身份时,阿景便占用着“她的夫君”这一身份在外,同她相敬如宾了好久,在外人眼里,这副皮囊的真正主人才是她的夫君。哪怕他知是假的,谢让仍旧觉得不悦。

他何时有过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自称是她夫君的机会呢?

连一个她随手买的奴隶,与她相处不过几月的人都可以得来这样的机会,他谢让从未有过。

沈晏如瞄了一眼邻居怀里的麻袋,灯火的明色恰而照尽邻居稍稍往前捧着的麻袋,这麻袋里的食材确实是今日阿景始才从市集里采购的,连着袋也分毫不差。

故她打消了疑虑,对邻居温温笑道:“既是邻里,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

随后几言客套话毕,沈晏如折过身便要入门回屋。幽暗夜色里,她跨过门槛时提起的步子不偏不倚地矮了半厘,当即一个踉跄绊在了门槛处,她的身形直直往那门后栽去。

谢让本就随在沈晏如身后,他眼疾手快地搂过了她的腰搀扶住了她,“小心。”

也不怪沈晏如会被这门槛绊倒,今日昼时,谢让见那门槛的木头已破旧不堪,泡黑发黄的裂缝布满整个门槛,故他闲来无事,一并将门槛修葺更新了一番。

但这无形间高了半厘的新门槛,让沈晏如尚未适应,又逢月下黑灯瞎火,她惯性按着从前的高度跨过去,足尖便磕碰在了新筑的木头处。

沈晏如被男人扶住时,她察觉自己腰间的力道极重,且那发热的掌心滚烫得尤为厉害,在这初冬时节,仿佛是被那盆中炭火直接紧紧贴在了她腰肢处一样。

这样熟悉的触碰,让她心头蓦地一颤,身子亦不知觉地变得酥丨软起来。她脑海里蓦地跳出一张冷峻的面容,那眸子看向她时,惯来含了毫不遮掩的欲望与灼热,几近是想将她整个人吞噬、揉进他的血肉里。

好似下一刻,这只掌心便会循着她的裙带,朝她掠夺而来。

沈晏如惊惶地呼了一口气,还未深想时,腰边那只手已抽离,迅然背到了其身后。

“主子……没事吧?”

略有沙哑的嗓音落于耳畔,沈晏如侧过头看着阿景低眉顺眼的模样,他清秀的面容上满是关切,同她眼前浮现出的那副面孔大相径庭。

腰处有些不适的温度已随凉风褪去,她摇摇头,“我没事。”

兴许……适才只是自己莫名想起了谢让。沈晏如心想,应是阿景为了扶她,紧张之际没能控制好力道,这才显得稍微用力了些。毕竟阿景算是武人,弄枪耍刀、保护她的安危是他的强项,若论细心照顾她,或许就没能那么熟练了。

却未见,谢让微屈着手指,藏在身后不可见的暗色里。

他久未触碰那柔软如棉的盈盈水腰,隔着她薄薄的衣衫,那等温软就此从掌心传来,勾扯着他压抑在心底的欲念,险些让他难以自禁地把她拥入怀中、严丝合缝地紧抱在一起。仅仅是指节连着手掌的方寸贴合,远远不够。

眼下已是冬日,她身着的衣裳仍是浅口,朦胧的月光抖落在那雪颈处,他稍一垂眼就能窥探无余,只要他低下头几寸,便可将她的后颈衔于口中。

但理性将他的滋生的种种击溃。

若他弃掉了这层可以接近她的皮囊,他便再也寻不到机会与她同居一道屋檐下。

谢让落下半步于沈晏如身后,目光眈眈。

她无法得见处,他的视线尽寸抚过她的背影,从她挽住的数根青丝,到露出的细长脖颈,绰态柔柔的身形,还有那妩曼婀娜的曲线……微冷的月光将她打磨得像是玉人儿一般,纯粹无瑕,谢让长长凝睇着,喉结动了动。

他解下自己的衣袍,上前披在了她的窄肩处,“主子,小心着凉。”

沈晏如下意识擡起手拢住衣袍的襟口,纤细的手指恰是触及男人撚着衣袍的手,短短交缠的须臾,她心跳无端漏了一拍,呼吸也促然起来,沈晏如恍惚觉着,自己的指节竟有些发麻,好似那比她大了不少的手,下一瞬便要紧紧扣住她的十指来。

但那只手仅是极为规矩地松开了,并未冒犯于她。

与此同时,男人的体温从这粗布制成的衣袍渡来,本是被夜风吹得发冷的身子恢复了些许温热,沈晏如就着这宽大的衣袍,并未推却,转而陷入了沉思。

今此产生的感觉太过怪异,沈晏如望了眼恭谨在侧的阿景,那眼神温顺如旧,掺杂着点点木讷,一副全然不知男女之情、只顾着关怀自己主子的模样。

她再三确认自己身旁跟着的人是阿景无疑,便又由着男人将她送到了屋门前。

待熄了灯火,沈晏如躺在榻上,睁眼看着夜中的虚无。

她的直觉感到了诸多反常之处,可又揪不出什么错漏来。譬如今夜的阿景,在某些行径上总是勾起她对谢让的感知,可阿景的言行是符合其性子的。她也难以想象,阿景低声下气唤着自己“主子”云云,会是谢让假扮。

沈晏如心道,自己那夜在刘员外宅邸外的车厢里,就把话与谢让说尽。

她的侍卫砍伤了他,他掳走她的事她便不再计较,只要他不再前来纠缠,前尘过往也一笔勾销。彼时她瞧他伤重,失血过多,好心将他送到了客舍里救治,让他捡回了一条命,她也算是仁至义尽。

身为天之骄子、高高在上的谢家世子,应当不会再前来寻她了才是。

即便谢让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却是一度地想要占据她的所有、剥夺她的自由,她同他藏在密室里的一个物件有何区别?待他厌烦了,无论如何也得不来她时,兴许也就放弃了。

从前他珍视她,照顾她,或许只是把她当作他的所有物,本能地爱护珍惜罢了。

她只能猜到这一步解释。

沈晏如自始至终也想不通,她和谢让的交集起于何处,她又有何处值得谢让喜欢?无形间似乎缺失了一块空白位置,是最为关键重要的空缺,让沈晏如难以解开这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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