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玉簪 - 我和亡夫他哥 - 别来月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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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玉簪

第48章玉簪

未有灯的屋内,照进的月华如练,流淌在她的脸上。

谢让将羹汤搁置一边,看着锦衾之上她极为病态的容颜,宛如凋谢垂败的花,那双曾经明动的双眸也不再含着微光,陷入死寂一般的空洞。她的身形也消瘦得厉害,渐渐弱不胜衣,那素色无饰的衣裙披在她的身上,更显得憔悴。

她既不再哭闹,也不再说着放她走,只是以这种方式抗拒着,用最柔软的话语说出刺痛着他的话。

沈晏如看清了来人,抿紧了唇,无声拒绝着他的贴近。

她眼底的痛苦彰显,“我不吃了。”

谢让望着她,自是能够感觉到她发现他不是谢珣后陡然转变的态度,“你打算就这样死?”

沈晏如阖上了眼,“死了就能见到珣郎了,有什么不好?”

她明知自己这样的话会伤他,明知自己会惹恼他,但这些日以来闷堵在心口的情绪难以压住,她赌气似的故意说出如此之言,恨不得谢让能够就此厌弃她,不再前来。她甚至想不明白,谢让为何会喜欢她,偏他对她压抑的情感浓重得可怖,并不为假。

谢让出奇的没再说话。

待沈晏如睁开眼时,谢让已离开了卧房,空荡荡的房屋里,徒留那案头处的羹汤冒着热气,若非这羹汤尚有余温,仿佛适才谢让的到来是她的幻觉。万物沉浸在茫茫夜色里,不再流动,静得窒息。

翌日一早,钱嬷嬷为她带来了一样东西。

是一枚玉簪,谢珣送她的玉簪。

那玉簪被存放得完好,润泽莹白,在窗扇缝隙落下的天光中,簪身流转着温润的泽光——这是谢珣当时求娶她时所赠的定情信物。那会儿谢珣得来她相许的应允,温柔地将玉簪戴到她的发间,还止不住地赞许着她好看,直至将她的面颊夸得粉如桃色,他才罢休。

再后来,沈晏如将这玉簪小心保管,不舍得戴上,玉簪便一直被锁在封闭的盒子里。

如今玉簪完好,斯人已逝,她的一切也已天翻地覆。

沈晏如想起谢珣离世前在病榻上看向她时的目光,他虚弱无温的指尖带着无限的眷恋,一遍遍抚着她的脸颊,明明他快要支撑不住了,半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里,他还低声同她说着别哭,又因为无法和她白头偕老,他自责地说着抱歉。

雪夜里的画面浮于眼前,沈晏如再也忍不住眸中的汹涌,紧紧捏着玉簪放在心窝,蜷缩着身子无声抽噎。

泪水沾湿了衣衫,手心里紧握的玉簪硌着她的皮肉,沈晏如从悲恸中回过神来,她还没能知悉杀害谢珣的凶手是谁,没能为谢珣报仇,她还不能就这样颓然死去。

犯错也好,背叛也罢,已然发生的事情无法扭转,她只能逼着自己步步往前走。

就像当初父母俱故时,她也是反复劝说着自己走出那段恐惧与悲伤,又因自己欠下了谢珣的救命之恩,她逼迫自己留在这个世间。

至少,眼下她还有未完的事情,在未能为谢珣报仇之前,她必须惜命,必须活着。

沈晏如睁开眼,虚浮的嗓音说道:“嬷嬷……我想吃些东西。”

钱嬷嬷尚未反应过来她的话,待确定没有听错后,钱嬷嬷凝起的愁眉顿时舒展开来,连连点头,“好,好好好,嬷嬷这就去给您做。”

久未梳妆,沈晏如坐在妆奁前,望着铜镜里几无血色的面庞,觉得极为陌生。

她想为谢珣寻仇,第一步是养好身体,第二步,则是有了力气之后逃离这里。

如今沈晏如已没有心思再去想与谢让牵连的种种,复杂的心绪之下,她竟分不清自己对谢让究竟是爱是恨,那些恩情与亏欠,她早已算不清。若她继续留在此处,两个人只会被痛苦浇铸,被折磨、扭曲得不成原样。

与其纠结这段不会有结果的感情,不如挣脱出来,去为谢珣寻仇。

又过了几日。

夏时蝉鸣的声响已逐步聒噪起来,日渐声长,窗隙处的绿荫一日盛过一日,沈晏如擡眼就能看到那清幽之色。

她无意间得知,谢让被朝廷委任了重要命案,短时间内无法回到梅园,这为她得来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沈晏如能下榻走路时,向钱嬷嬷提出了想去梅园里走走的要求。

彼时钱嬷嬷百般为难,因不敢违抗谢让的命令,她不肯答应沈晏如的要求,“少夫人,您就别为难我了,大公子若是知晓了,奴婢可担待不起啊。”

沈晏如态度坚决,一再对钱嬷嬷道:“近来入暑,我只是觉得这屋子过于闷热,想去园子里的一处凉亭躺着小憩。若是兄长发现了,自有我来同他说,绝不会牵连嬷嬷半点。”

钱嬷嬷无法,趁着谢让近日不在梅园,偷偷将沈晏如带到了那处凉亭里。

繁密的藤蔓绕着亭中飞檐,日光泼碎在狭小空隙里,落下斑驳点点。沈晏如卧在藤椅上,阖眼由着细暖的微风吹拂,时有鬓边的碎发摩挲过她的脸颊,如何都是一副惬意闲适的模样。

起初钱嬷嬷心有疑窦,毕竟沈晏如得来那枚玉簪后转变太过于快,嬷嬷并不知其中的深层缘由,只知那玉簪是大公子授意从谢府取来交给沈晏如的。

想来大公子清楚,这是医治沈晏如心病的良药,否则还不知沈晏如能否撑过大公子回梅园时。

后来眼见沈晏如日益转好,成日也只是喜欢在这凉亭下小憩,并无其余要求,沈晏如连着话也比从前多了不少,偶尔还会同她嬉笑打趣,像是恢复如常了一般,钱嬷嬷也放下了心,日日陪同沈晏如在这凉亭下歇着。

钱嬷嬷发神之时,沈晏如的嗓音轻轻传来,“嬷嬷,我想吃梅子冰酪。”

嬷嬷当即应下,“奴婢这就吩咐伙房做。”

却见沈晏如摇了摇头,黛眉微微蹙起,“他们做得不合我意,总是太过甜腻或是淡味。只有嬷嬷你做的才好吃。”

闻及沈晏如尾句所言,钱嬷嬷望向她,只见沈晏如澄澈的眸子里满是期待,这样烂漫无瑕的面容任谁见了也不免心软,嬷嬷只得笑着应下了话,“好,只要少夫人想吃,奴婢什么都给少夫人做。”

待钱嬷嬷走远,沈晏如把着藤椅的扶手坐起了身,此前面上的期待之色已荡然无存。

她徐徐走下凉亭的台阶,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心口处的跳动却是骤然加剧着,随着她朝院墙处的天地走去,沈晏如只觉自己的气息都促了起来。

青萝缠绕的高墙下,素色衣裙拂过驳杂的草木,窸窸窣窣。整座梅园,唯有这里拥有一大片错综缠绕的藤蔓,爬满了院墙,沈晏如被软禁在卧房里时,思来想去,若是想逃离梅园,这会是一个较为合适的位置。

钱嬷嬷每日偷偷把她带出卧房来此凉亭暂歇一事,只有配合钱嬷嬷的白商知晓,当下白商并不在身边,她也凭借“安分守己”的表现让钱嬷嬷放松了警惕,才得来今日的契机。

夏日滋生的藤蔓正是极盛之时,结实有力,沈晏如擡手抓住了藤蔓的枝干,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拽着攀爬。

粗粝不平的表皮研磨着她柔嫩的掌心,极为生疼,不一会儿便刺挠得她手掌析出了血,混着藤蔓上的泥尘布满指缝,长长的衣裙也被划成条条道道的形状,狼狈不已。

纵使双臂因过于用力开始酸软起来,沈晏如也咬着牙紧紧捏着藤蔓,往着墙的另一面不歇地攀着。她心知钱嬷嬷为她做梅子冰酪的时间不会过长,她最多有一炷香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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