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二)
发疯(二)
书悦敛容正色,紧盯着于千星,不自觉全身绷紧,如临大敌。
却见对方面色如常,垂眸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生花笔,又缓慢掀帘看过来,眉眼微弯,温声问:“何出此言?”
“还装么?连月上画馆的人都认得这支笔,而你……”书悦眉心紧拧,“若我没有记错,你手上还有画圣真迹,你对她的画作也了如指掌,不可能不认得。”
闻言,于千星眉峰微挑,掩在袖中的双手悄然攥紧,面上却无辜地摇头:“虽是如此,可我不曾见过画圣本人,哪里会认得她的笔?”
书悦微微睁大了眼,气得发笑:“还想骗我!你就是画圣的徒弟,哪里会不认得!”
其实冒名顶替的人是她,心虚的人也应该是她,根本轮不到她来质问。当时在云曳的梦境中,情急之下,她实在顾不上t那么多。但如今脱离险境,细细回想之前的事,她忽然觉出不对味儿了。
在梦境里,缘何她说自己不会画的时候,于千星的反应那般镇定,丝毫没有惊讶怀疑,上来就帮她画,还如此娴熟?
她忍不住攥紧手指,嗓音微低:“我记得画圣有个徒弟,名字就叫做于千星……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忘记这件事,但画圣的徒弟,是你没错吧?天底下要找出第二个如此了解画圣、画技超凡的‘于千星’,没有这么容易。”
“……”对方缓慢收敛神色,沉默地看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随后低下头,长睫倾覆,眸中光彩被尽数遮掩。
书悦深吸口气,把话接下去:“我在绥安城举办画展的那天,你帮我解围,实际只是替我隐瞒,你早知道我不是真的画圣……对吗?”
说着,她自嘲地勾唇一笑,低头看向桌上那支笔,“说来可笑,演戏太久,倒把我自己都骗过去了,若不是进来这里以后,这支笔忽然用不了,我差点以为我自己就是真的画圣了。”
“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我不是画圣,对吗?”她擡眼直视于千星,见对方沉默,不肯与她对视,不由双眉紧蹙,加重些语气,“回答我!”
大概是被她吓了一跳,对方终于擡眼看来,看她的眼神幽深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会儿才轻轻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这回轮到书悦沉默,手指纠结地攥紧,“为什么,你明知道我是假的,见我冒充你师父,一点儿也不生气,还对我……?”
于千星忍不住轻叹了声,摇头道:“因为对我而言,你就是她。”
“什、什么?”
书悦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回想起这阶段于千星对她的维护与好意,还有莫名其妙的态度与举止,胸口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刺痛一瞬,也忽然想通了。
她抿着唇斟酌了一下语句,小心翼翼试探问:“你当时跟我说的,你做错了事,所以你师父不愿见你……你到底犯了什么事?是我想的那样吗?”
“嗯?”对方眉峰微挑,随即明白过来她想说什么,似笑非笑地看她,“你以为呢?”
“你!”
书悦见状当即觉得自己参悟了真相,不由又羞又怒,担心有旁人听见,下意识左右看了看,随即压低嗓音斥道:“你自己大逆不道就算了,你带我干什么?!你师父不愿意答应你,你就拿我当替身是吧?!”
“替身?”于千星微微一怔,轻声重复一句,眸光潋滟如水,隐约泛起笑意,随即点头承认,“是,我大逆不道。”
“你!无耻!”
书悦未想到对方承认得如此干脆,一时瞠目结舌。明明看着是人模人样的,竟如此厚颜无耻!
她愈发羞恼,怒不可遏,低头瞥见桌上那支笔,当即迁怒,一把抓起来猛地给人扔过去:“笔还你!别再跟我扯上关系!你让我恶心!”
她正在气头上,力道毫不收敛,那支笔便劈头盖脸砸到于千星身上,从头顶落下去,白皙光洁的额头明晃晃出现一道细长的红痕,艳丽扎眼,皮肤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笔杆由青玉制成,拿在手里少说也有些分量,就这么给人砸下去肯定是很疼的。
见状,书悦不由有些心虚,却也拉不下脸面说什么好话,便想装作没看到,当即用双手撑着矮桌作势起身。
下一刻,一条手臂猛地横伸出来将她截住,纤长五指攥住她的手腕,用力收紧,仿佛要将她的腕骨捏碎,指骨凸起,白皙手背浮起道道青筋。
“好疼,放开我!”
手腕传来剧痛,书悦猛地挣扎起来,却被对方越攥越紧,当即不敢再动,擡眼看向对方。
却见于千星面色陡沉,双眸赤红如血,眼神冰冷,忽然微勾唇角,轻声道:“恶心?你觉得我恶心吗?”
“嘶!”
对方说着,唇角弧度扩大些许,手臂猛地往回一收,瞬间将她拉到身前,迫使她整个人身体前倾,几乎是趴在桌上,双膝狠狠磕在矮桌的锐利边缘,传来刺痛,逼得她轻吸口冷气。
于千星没有放松力道,攥着她的手腕继续往前拉,随即一把揽住她的腰肢,手臂猛地收拢,迫使她整个爬上矮桌,上身跌入对方怀中。
不等她反应,下颌便被人用手指捏住猛地往上一擡,迫使她昂起头与人对视,直直撞入那一双血眸之中。
“放开我!于千星!”
她本能地感到危险,猛地撇过头避开,对方却强硬掐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用力得仿佛要捏碎她的颌骨。她愈加怒不可遏,激烈挣扎,却无法逃脱桎梏。
与人僵持一会儿,于千星莫名放松力道,温热指腹来回轻轻摩挲着她下颌的伤处,垂眸紧盯着她,忽然意味不明地发笑,低声问:“你可有想过,你将这支笔给了我,你要怎么活下去?”
书悦眉心紧拧,猛地伸手拍落对方,咬牙怒道:“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你管得着我?”
“既然如此,”对方面色不改,仍微笑着看她,“就算我告诉云曳,你不是画圣,你根本不会画画,也没有关系吧?”
“你!”书悦猛地一僵。
对方讥诮勾唇:“隧洞里危机四伏,你将他们视作朋友,在意他们的生死,但于我而言,他们死了便死了,与我无关。若是没有我,你觉得在崖上那一战,有几人活得下来?”
于千星仍看着她笑,虽是笑着,眼神却冰冷,说的话更是残忍得让人脊背发寒。
“……”
书悦听得浑身发抖,后背冷汗涔涔,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觉得自己先前看错了人。
什么温润端方,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闭目深吸了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擡眼看向对方,艰难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觉得呢?”对方挑眉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