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摇
动摇
“当——”于千星闻声侧头,眸光潋滟，却见她面色难看，猛然顿住。
他转过头，只用余光偷瞄,小心翼翼斟酌会儿,柔声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
书悦抿紧嘴唇，感觉眼眶与鼻头微微发酸,猛地低头假意专注看向边上的水洼，搜寻是否有绿萝姑娘的身影，手指将生花笔攥得更紧,掌心被笔杆刻痕硌得发疼。
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一直以来，她好像无论做什么事都倚仗着这支笔，后来又倚仗有于千星帮她。
可是进入隧洞以后，这支笔忽然失效，大家遇到危险时她什么忙也帮不上，还得知于千星是画圣徒弟,对方将她当作自己师父的替身才会这么帮她,甚至其实她交的朋友都是因为她这偷来的“画圣”身份，她丝毫不敢坦白。
她的信心好像被击溃了，即使她知道这支笔忽然又能用了,她却再画不出东西来,甚至她不敢下笔。
也是,本来也不是她画的，她根本不会画,就是借着画圣的身份茍且偷生罢了，她进来这里，完全就是在拖后腿。
为什么牺牲的是卫尘呢？该是她才对。若是站在这里的是真画圣，情况大概完全不同吧？
她胡思乱想着，视野愈来愈朦胧，只觉胸口一阵阵闷痛，传来难言的窒息感，周身运转的灵力隐隐有逆流之势。
忽然被于千星用双手捧起脸，被迫昂起头与人对视：“书悦！”
思绪猛然被打断，她这才感觉到自己脸上一片湿润冰凉，又接触到对方的眼神，立时便感到羞赧，慌忙要撇过头，同时擡手把人挡开。
“书悦，看着我。”
于千星却不依不饶，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将她锢住，另手掐住她的下颌往上擡，双眼直视着她。
墨黑的瞳逐渐褪色，变成幽深的蓝，而后掺了点点血色，晕开之后便呈现出诡谲妖异的紫，流淌着动人波光。
“你没有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凝神静气，放松。”
她避不开视线，便只得无法自拔地陷进那两池清亮而妖异的秋水，清泠温柔的嗓音在脑中一遍遍回放萦绕，如水一般将所有繁杂纷乱的思绪涤荡干净。
与此同时，脸上似拂过一阵轻柔而温凉的风，从眼尾至下颌，又在脸颊边流连。
直到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周身灵力恢复正常运转，身上的不适骤然消失，书悦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险些走火入魔，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谢——”
她下意识张嘴要道谢，只吐出半个音节便被人制止，温凉指腹轻按在她的唇上，于是她从善如流用灵力传音：“谢谢你。”
“荣幸之至。”
却听对方随意应了句，拇指指腹仍按在她的唇上，随后微微用力下压，来回轻轻摩挲了下。倾覆的长睫如蝶翅般微微颤动，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炽热幽暗，已恢复成原样的眼睛似是又有变色的趋势。
接着便问：“可以索要报酬吗？”
“……”书悦微微睁大眼，当即擡手要把人拍开，半途又鬼使神差般地停住。
她直勾勾盯着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唇角牵起，故意一字一顿地笑问：“你想要什么报酬？”
她只动嘴唇不出声，柔软的唇瓣贴着对方的指腹轻轻开合蹭动，湿热的气流随之吹拂而过，似是在人指腹上亲吻了一遍又一遍。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对面猛地睁大眼，瞳眸剧烈颤动，蒙上一层湿润水光，皙白俊脸染上艳丽绯色，连冰凉指腹都变得温热。
随即迅速将她松开，连退了好几步，将那只被她“吻过”的手藏到袖中，又背到身后。
见状，书悦本来还有些类似小人得志的快感，回过味来顿觉自己孟浪，双颊也跟着热烫，忙背过身去，深吸口气强自镇定下来，肃容传音道：“之后再说吧，现在找到绿萝姑娘要紧。”
是，正事要紧，这一趟他们必须有所收获，不能让卫尘白白牺牲。
于千星没应声，接下来也没再靠近她，只不远不近缀在她身后，幽幽望着她的背影，偶尔撞上目光，立即便撇开视线，不敢多看她一眼。
“……”
若不是清楚知晓方才发生什么，书悦险些要以为对方又在与她闹脾气，也有些后悔自责，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后她没再关注于千星，专心致志搜寻身边的一个个水洼。
这些水洼有大有小，深浅不一，小的、浅的不足一人半躺进去，大些的可以是前者的数十倍。
水质还算清澈，可见那棵大树的根系深入池水底部，蛛网般散开，缠绕着一大堆白色的东西，一块块，一根根，形状有规律可循，并且有大量重复。
她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凑近水洼仔细搜寻察看，果不其然在角落看见好几颗人类的森白头骨。
“于千星，你怎么知道那些虫子有毒，知道裂隙能进去，还知道绿萝姑娘可能在这些水里？”
她轻咽了口唾沫，转眸看向身后那个还躲着她的人，“难道这些……你全都经历过？”
“是。”对方轻轻点头，“我曾在那片花海昏迷，醒来之后便看见了那些虫子，被t逼得无路可走，直到那些东西把我抓进这里。”他说着，擡眸看向上方飘浮巡游的黑色烟雾。
“你当时也被困在水下么？”她忍不住又看向水底，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那时只有你一个人？”
“嗯。”对方轻应了声，表情没有什么波澜，眼睫颤也未颤。
虽感到抱歉，但书悦还是忍不住追问：“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树上结的白色果实又是什么？”
对方眼睫低垂，默了会儿才回答她：“……它们是怨气催生的魔灵，比一般的魔灵更危险，以万物生气为食。本被聚集在魂归天，用浮渊境的海水镇压，但后来浮渊境失守，海水一夕之间全部蒸发，它们便逃了出来。”
“那树上结的果子是生气？”书悦依言看向那棵树，手指轻抚下颌思忖，顺势接话，“那棵树通过它们抓来的东西汲取营养，结出蕴含生气的果实，反哺它们。”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