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暮春,不再分离
嘀哒……嘀哒。
我低下头,将沚露握紧。一口气从我口中缓缓溢出,任由泪水从我鼻尖滚落。
只此一剑,不再与他分离。
不知何处来的风将我的发丝吹动,那些过往的记忆若泉水一样汇入我的四肢百骸。
三百年前的尉迟初雨,就是这样缓缓拔剑,引出神迹。
这是初雨和夜与春的故事,既是我的故事,也不是我的故事。但正如苏慕寒所说的,他们的故事结束了,而我的故事还在继续。
"嘶——"我从口中呼出一口浊气,沚露在我手中剧烈颤抖,在空中翻滚的泪珠在这一刻停下,缓缓向我汇来。
柔和的光在每一滴泪珠上散发出来,飘过我纷飞的发丝,在我背后汇聚。它们承载着的,有初雨的回忆,也有我和北冥夜的种种。
这半年以来,从林间初遇,月下长谈,相师互习,挚手对弈到深渊之下的一次次危险,回忆中的一次次别离,都有他的存在。
在这三百年的时光里,他让我再次体验了久违的活力。或许我从没有真正成熟过,那就再让我像三百年前一样,为一个人而战吧。
我身后的虚影逐渐化虚为实,成为一尊神明一样的存在。祂手握巨剑,顶天立地,几乎将我目之所及的地方都照亮了。
深渊之眼在神明降临的一瞬间就准备逃离了。毕竟当年的初雨,就是用这一剑将它斩为重伤,现在面对我,它为何不逃?
但是,它有路可逃吗?
我手起剑落,凌厉的剑气如长虹贯日般呼啸而出。与此同时,我背后的神明也同步挥出了一剑。这惊世骇俗的一击,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开来。伴随着无尽的威势,剑光所过之处,那原本深不见底的巨大深渊竟被硬生生地劈成了上下两部分。刹那间,水花四溅,水雾弥漫,形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水幕。而在这漫天水光的掩盖下,深渊之眼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惨叫,便连同其最后的挣扎一同永远地埋藏在了虚无之中。
此时此刻,神明静静地伫立在我的身后,他的身影高大而威严,散发出令人敬畏的气息,尽显神威。
肆虐的烈风随着我的收剑而平静我轻轻落到地面上来到北冥夜身边。
他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眼泪混着鲜血滴在追影刀上。
"对不起……对不起,甘露我也对不起你……"他轻声喃喃不停地道歉。
看到他的样子,我不由地心疼地叹了口气,引出清水将他温柔地托起,轻轻将他治愈。
感受到我的清水,他睁开眼睛看我,眼神中渗出了绝望道:"甘露……可是以我的道行,深渊侵蚀……”
他的话我并没有让他说完,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我吻了他。
深渊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两人的心跳在扑通扑通。
我感受看他唇上的温度,眼有些软,但我还是运行着道行,将他的伤治愈并将深渊侵蚀转移到我的身上。
片刻之后,我们分开,我轻声说:"你的道行不行,那就我来,水,能净化万物……"水流仍然在我们周围盘旋,带着彼岸的力量为我们抵抗着周围的深渊侵蚀,在柔光之下,我看见北冥夜通红的脸颊,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只是,我还没继续说什么,北冥夜又猛地吻上了我,我踉跄一步,被他揽住了腰。
他的吻很激烈,很霸道,让我有些呼吸不过来。
但我没有推开他,只是静静感受着他的体温,然后也拦住了他。
他一点也不体谅我,既要吻他又要维持水阵,好累啊。
又过了一会儿,我们两个再次分开了,我没有再看他,轻轻拉着他走向来时的方向.
其实,我刚知道了一件事。
就是这一切,其实都有因果。
北冥夜其实就是夜与春的转世。
那年,初雨带着夜与春的身体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将他带出了深渊,苦苦求着师傅救救他。
但是深渊侵蚀几乎已经让他面目全非,师傅也回天乏术.
最后,面对初雨的苦苦哀求,苏慕寒为初雨请来了一个人——尉迟徽。
我记得那天,居尉迟徽在夜与春脚下画了一个阵,然后烈火熊熊燃起,将与春烧尽,然后一道彩色的流光飘到了尉迟徽身上,他转过身对我说我们来世还能再见。
来世?
我微笑着看向北冥夜——雷道与影道的结合,此生的影道与前生的雷道交织,形成了这样的一个特殊的存在——这就是来世啊。
至于后来,苏慕寒为什么要让我遗忘他,应该是怕我有心魔吧。我没有想那么多,与北冥夜离开了深渊。
…………
然而,实际上.
尉迟徽将要离开白月谷那日,与苏慕寒一起坐在了清水散人对面。
"两位,有何贵干?"清水散人泡好清茶,放在尉迟徽面前.而尉迟徽并没有喝。
"既然是在白月谷境地,我就不自称寡人了,清水散人也不必对我如此客气。"
"那可不行,面对天下之主,白月谷也当有自己的礼数。”清水散人对着尉迟徽笑了笑。
"那我就长话短说。"尉迟徽的声音冷静又低沉,"白月谷有一条深渊为天下共知,而深渊之眼为祸人间一事却无人知晓,而前来探寻的才子中不乏有心思沉稳之辈,请问白月谷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们,或者根除深渊之眼?"
尉迟徽冷霜般的眸子一直目盯着把玩茶盏的清水散人,而听完他话的清水散人只是轻声笑了笑道:"武皇言重了,白月谷穷乡僻壤,哪有什么力量去根除深渊之眼?而且我等白月谷人生于白月,死于深渊,深渊对我们白月谷人有着血脉上的压抑,使我们在深渊面前无法动弹分毫,不是我等不愿根除,而是无力根除,还请武皇谅解.至于武皇所问为什么没有阻止来访者,只是白月谷在尊重他们的选择而已。"
一只麻雀落在窗外的花枝上,而花朵轻轻飘下,落到了苏慕寒的手中.她抬眼望着清水散人,没有说话。
而尉迟徽呡了一口茶水又放下说:"那么尉迟露呢?你也尊重你唯一弟子走向死亡的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