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皇子也得噶

不久，那弃之不用的画舫便突然失了火，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出天边一片红霞，黑色的浓烟犹如鬼魅般直冲云霞。

季宴站在远处，岸边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月七小心看看，伸直脖子咕哝道：“本来都布置好了。这下子功亏一篑了。要是二皇子发觉了，在他身边的兄弟岂不是危险。”

“让人都撤回来。从长计议。”

季宴神情淡淡，眼神悠远，思绪跟随着湖边的水纹一起不断晃荡着远去，留下一圈圈涟漪。

月七撇撇嘴。在心里暗自感叹一声：美色误人。又小心看看主子神色便转瞬消失在原地。

当晚过后，整个相国寺山下的贩夫走卒一夜间都消失了。清早上山礼佛的人们惊讶的发现，道路两旁只余下密密的车辙印。原本打算买些香烛火纸上山的老管家，站在马车前一脸茫然。手中的钱袋子兀自在风中晃了晃。

二皇子府中，操劳了二十多年的老奴，佝偻着背走出府门。身后是送别的下人。有人忍不住抹了抹发酸的眼角。

刚转过长街拐角，老人的背迅速挺直，将脸上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随手摘下塞进身后的包袱里。解下外袍轻轻一抖反穿上身，腰带一系，便俨然是街边走卒装扮。

打零工的市井小民拿着干粮走过。无人注意到他的异样。他便迅速跟上去融入到了人群中。

半月之后，二皇子季烨放浪形骸得花柳的事便已传遍京城，二皇子府中伺候的贴身丫鬟，战战兢兢的不等上前。便被硕大的靠垫砸倒在地。

“滚，都给我滚出去，你们这群贱婢居然敢嫌弃我。全都给我滚出去。”

季烨身上长满了红色的水泡。一碰便会疼痛难忍。他自那日碰了那个肮脏的女人之后，回来便感觉下面不舒服。

先是瘙痒难耐，他伪装了身份去民间医馆看诊，谁知竟碰上个庸医，几服药下去，不但没好，还生出许多红疹来。眼下这些地方全都溃烂不堪，在这高温天气里，发出难闻的恶臭。

宫里几次派人查看，都被他找理由搪塞了过去。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还是传入了圣上的耳中。

这才将他幽禁在西宫中，不许任何人探望。季烨深感大势已去。每日在殿里声嘶力竭。将伺候的宫女都赶跑了几批。

殿外再次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季烨蜷缩在床垫中，身体微微抽搐着，眼眶发红。像溺水的人大口的呼吸。“还敢再来，我要找人砍了你们的脑袋。诛你们的九族。”

一道尖利的嗓音突兀而起。“二皇子，陛下来看你了，有些话不可随便乱说。“

他缓缓抬起眼眸，目光所及之处，竟然站着那位一直侍奉在皇帝身侧、位高权重的姜公公！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如遭雷击般僵住了片刻。紧接着，他才如梦初醒般连滚带爬下了床榻。

此刻的他，已经许久未曾梳洗打理过自己了。那原本应该洁白如雪的亵衣，领口却大大敞开着，诉说着主人的狼狈与不堪；而那一头散乱的发丝，垂落下来，勉勉强强能够遮挡住脸上星星点点的红斑。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威严和压迫感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的头顶上方炸响：“你干得好啊！”

听到这句话，他浑身一颤，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绝望和恐惧。他双膝跪地，双手紧紧抱住建武帝的大腿，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父皇，父皇啊！您可要救救孩儿呀，孩儿真的是被人冤枉陷害的！求求您一定要相信孩儿……”

然而，面对他这般苦苦哀求，建武帝却始终面沉似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这位年逾半百、已然步入知天命之年的帝王，尽管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但他依然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尤其是那双眼睛，犹如深邃的寒潭，不时闪烁出令人胆寒的精光。

只见他端坐在厅堂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眼前这个不断叩头请罪、苦苦求饶的儿子，神情冷漠而又疏离，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起来。看座。”

太监上前将人扶到旁边座位上。即使闻到季烨身上刺鼻的味道。对方面皮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东宫前日遇刺之事可与你有关？”建武帝突然问道。

“遇刺？儿臣病重至此，身子常觉虚弱无力。实在是只能躺在床上。连个外人都见不到，哪里有机会做这样的事，况且儿臣心中一向敬重太子。是绝不会做这大逆不道之事的。父皇。”

他已被高烧和身体上的疼痛折磨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下意识的便是否认。

况且他说的都是真话。已有多日不曾联系到自己的暗卫了。自那日相国寺之行后，所有人就像一下子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曾经，那些紧紧依附着他、对他阿谀奉承之人，如今皆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他，仿佛成为了案板之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正一点一点地被他人吞噬殆尽。

“时至今日，你竟然仍不愿吐露实情！你和太子多年来为争夺权力而斗得不可开交，朝中有多少大臣乃是你的党羽，难道真当朕一无所知吗？”

季烨拼命地摇头，表示坚决否认。

“儿臣从未行过此等恶事，绝不会轻易认罪！恳请父皇明鉴啊！”

建武帝无奈地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想当初，你母亲诞下你后便毅然决然离开宫廷，前往国庙修行。那时朕整日忙碌于国家政事，对你难免有所疏忽，只期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地成长起来。未曾料到，就连这最后的一丝念想，如今也化为泡影……罢了，倘若你尚有精力，不妨前去探望一下你的母亲吧。”

听到这番话，季烨喜出望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要知道，自从孔嫔离去后，他已经有长达十数年之久未能与母亲相见了。

“父皇，您终于恩准孩儿去看望母亲了，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好？”季烨迫不及待地追问着，眼中满是期待与渴望。

忽然间回过神来，季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叫不好：原来如此！这次召见竟是要自己和孔嫔诀别，这岂不是意味着圣上已然对他的性命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一想到这里，季烨顿时如坠冰窖，浑身颤抖不已。

"父皇！父皇啊，请您发发慈悲，救救孩儿吧！孩儿实在不愿就此离去啊！您怎能忍心看着母亲承受丧子之痛呢？她可是会一夜白头的呀！"

季烨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一边不停地用力叩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内心深处的恐惧与绝望。

每一次撞击地面，都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响，而他的额头也迅速变得红肿起来，甚至开始渗出血丝，但他却浑然不觉，依旧拼命地磕着头。

"孩儿知道错了，只要能够治好我的病，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会乖乖听从父皇的吩咐。求求您了，别走……"季烨苦苦哀求道，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然而，建武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绝情的话语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望着那渐行渐远的明黄色身影，季烨只觉得心如刀绞，痛苦不堪。

曾经那个高大威猛、威风凛凛的帝王形象，此刻竟显得有些落寞和凄凉，原本挺直的脊梁似乎也在瞬间佝偻了起来。

季烨扑倒在地，放声大哭。回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也许直到此刻他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