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和敬公主6
琅嬅的笑容瞬间凝固,仿佛被寒霜冻结在嘴角:“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却个个对你了如指掌。这个御膳房的小禄子,乃是你宫中小福子的兄长,专职为有孕嫔妃们饲养活鱼活虾。”
如懿神色沉稳,回应道:“臣妾知晓小福子有个哥哥,但臣妾今日方才与他初次相见,素未谋面。”
琅嬅拿起那包鱼食,扔到小禄子面前,厉声道:“说,是谁指使你给那些鱼虾投喂朱砂的?”
小禄子偷偷瞄了如懿一眼,嘴却硬得像石头:“奴才不知,奴才真的不知啊!”
“不知?”琅嬅声音森冷,如刺骨寒风,“在慎刑司,稍一用刑你便招供了,此刻还想抵赖。本宫懒得与你计较,即刻将你送回慎刑司便是。”
小禄子一听“慎刑司”三字,吓得如筛糠般颤抖,连连磕头求饶:“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是娴妃娘娘胁迫奴才这样做的,奴才不敢不从啊。她对奴才说,只要奴才不乖乖听话,就要找个借口杀了奴才的弟弟小福子。奴才与小福子相依为命,实在不敢违抗娴妃娘娘的命令啊!”
如懿逼视着他道:“小禄子,你好好想想清楚,本宫从未见过你,又怎会拿你弟弟的性命威胁你呢?”
如懿逼视着他,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他的内心一般,厉声道:“小禄子,你给本宫听好了,本宫从未见过你,更不会用你弟弟的性命来要挟你!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不要诬陷本宫!”
小禄子满脸苦涩,哭丧着脸说道:“娴妃娘娘啊,那日在御膳房门外的甬道里,这话明明就是您亲口对奴才说的呀!您当时情绪激动,语气愤怒地说您至今仍未怀有身孕,而出身低微的玫贵人和怡贵人却都相继有喜了,这实在是令乌拉那拉氏的列祖列宗蒙羞啊!您还说一定要出这口恶气,并且告诉奴才,如果奴才不肯照办,您就算杀了小福子,也同样能够找到其他愿意听命于您的人去做这件事。奴才实在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才答应下来的啊!”
另一个小太监小安子也是哭得稀里哗啦的说道:“娴妃娘娘啊,您当初亲自去内务府找到我这个奴才,让我弄点掺有朱砂的蜡烛给您送过去。等我送过去后,您还给了我整整三十两银子当作赏赐呐!当时我还以为您就是自己拿来玩玩的,哪里会想到您居然是拿去害人的啊!”如懿听完小安子的话后,气得浑身发抖,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时,一旁的高晞月轻笑了一声,语气嘲讽地说道:“这下可就说得通了!本宫之前一直想不通,要说起来吧,自从怡贵人在惊蛰那天遇到蛇开始,我就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怎么就那么凑巧呢,怡贵人刚遇到蛇就被娴妃你给撞见并且救下来了。然后呢,怡贵人对你那可是感恩戴德啊,二话不说就跑去你的延禧宫和你一起住了。这不就刚好给了你下手的机会吗?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方便得很呐!”
如懿恼怒地直视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屈,她厉声道:“慧贵妃,请您谨言慎行!若一切皆是我蓄意而为,那我应该远离怡贵人,以免惹人怀疑。可我为何愚蠢到将她接入延禧宫共同居住,岂不是自寻烦恼吗?”
“疑心?”高晞月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她耳垂下悬挂的一对明亮的铛垂玉环随着笑声摇晃,发出清脆的玲玲声响。“若是事情看起来像是一场意外,又有谁会起疑心呢?大家只会认为怡贵人命运多舛,无法留住自己的孩子而已。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不冒险将怡贵人留在身边,如何能够做到蜡烛、炭火以及饮食等方面都安排得如此周到?玫贵人不正是因为距离较远,行动不便,才导致中毒过程缓慢,直到八个月时胎儿不幸夭折。想必您自己一直未能怀孕,眼看着其他妃嫔的肚子一个接一个地鼓起来,心中愈发难以忍受吧!”
如懿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她仍尽力克制住内心的怒火,冰冷冷地道:“慧贵妃,您自己也是同样无子,难道非要这般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已经怒不可遏。
高晞月听了这句话后,并未动怒,反而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脸上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轻声说道:“娴妃啊,你可是说错了呢!本宫的腹中可并非空无一物哦!”说
完之后,她缓缓站起身来,对着乾隆微微屈膝行礼,柔声说道:“皇上,妾身今日早晨感觉身体有些不适,便请了太医前来咸福宫诊脉。没想到竟然查出妾身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妾身一时之间慌了神,还未来得及向皇上禀报此事呢!”
乾隆听闻这个消息,喜出望外,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亲自上前扶住高晞月,关切地说:“你身怀六甲,要多加小心才是。快快坐下休息吧!”
高晞月娇柔地回应道:“多谢皇上关心。”然后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如懿,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和不屑。
如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高晞月,仿佛想要透过她的肚子看到里面究竟有没有孩子。
而乾隆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激动情绪,语气和缓地说道:“好了,你们都别再争吵不休了。皇后啊,仅凭小禄子一人的证言,恐怕难以作为确凿的证据吧?”
琅嬅轻轻颔首,恭敬地回应道:“皇上所言极是。臣妾也认为仅凭一面之词难以置信,因此特意让素心将阿箬带来。皇上是否还记得,素心曾提及阿箬刚才阻拦搜查之事呢?如此看来,此婢必定知晓内情。依臣妾所见,应当详加盘问才好。”
她转头望向素练,问道:“阿箬带到了吗?”
素练答道:“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了。”
阿箬走进殿内,稳稳当当地跪下行礼,说道:“皇上万安,皇后万安,各位小主万安。”
琅嬅道:“今日不必讲这些礼数。本宫只想问你,素心要去搜查延禧宫时,你为何要阻拦,甚至不让搜查寝宫?”
阿箬的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忧伤,但她仍然坚定地回答:“奴婢侍奉小主,自然要事事为小主安排周全。”
“安排什么?”
阿箬脸上的悲伤之色愈发浓郁,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绝望和决绝。突然间,她转过头来,面向如懿,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小主啊!奴婢侍奉您已有整整八年时光,这八年来,奴婢可谓是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啊!然而自从您入宫以来,性情却日渐变得乖僻暴戾,时常逼迫奴婢去做那些违背良心的事情。尽管您贵为主子,但奴婢深知自己的身份地位,只能默默顺从您的旨意。每一次执行您的命令时,奴婢的内心都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如懿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阿箬,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阿箬,你如此说话究竟是何意?难道你......”
阿箬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而冰冷地注视着如懿,继续说道:“今日之事既然已经败露无遗,奴婢也是走投无路了。事到如今,奴婢只能将所知晓的一切全盘托出。希望小主能够体谅奴婢的苦衷!”说完,她微微低下头去,似乎在等待着如懿的反应。
阿箬转头再不看她一眼,只是面向皇帝和皇后说道:“奴婢知道皇上和皇后想要询问什么事情,那么奴婢就一并说出来罢了。自从玫贵人怀有身孕之后,我们家小主就经常暗自神伤、情绪波动极大,时常感叹自己虽然养育着大阿哥,但却没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而当玫贵人因怀孕备受宠爱时,小主更是愤恨到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了。有一天,小主终于把奴婢叫到了宝华殿,并吩咐我去搜寻一些朱砂回来。”
高晞月闻言,不禁皱眉问道:“娴妃突然让你找朱砂,难道你就不曾心生疑虑吗?”
阿箬面露难色,不断地摇着头说道:“奴婢哪里会想到这些啊!当时小主只是告诉奴婢,用朱砂抄写经文能够祈求上苍保佑,早日怀上龙裔。有一回,小主带着奴婢前去探望玫贵人时,趁着四下无人,偷偷地在玫贵人的炭盆内撒下一些朱砂。由于朱砂的色泽和红箩炭极为相似,加上颗粒微小,几乎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一举动。而且每回前往,她都一定会找机会这么做。几次下来,奴婢心中渐渐生疑,但也不敢多嘴。没过几天,小主突然提出要去一趟御膳房,并带上了奴婢。到了御膳房外的甬道后,小主让奴婢在那里等候,自己则进了御膳房。奴婢站得远远的,隐约听到小主似乎在吩咐御膳房的小禄子,说是要将朱砂掺入鱼食之中,期间还提及了小福子。小禄子听完后,当场便哭着应承了下来。奴婢被吓得不轻,连忙询问小主要拿朱砂来干什么。然而,小主却严令禁止奴婢追问,只让奴婢继续前往宝华殿搜寻朱砂。”
阿箬继续说道:“自从玫贵人产下死胎之后,小主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我作为一个伺候小主多年的奴婢,还是能够看得出她内心其实非常高兴的。后来,怡贵人又怀上了身孕,小主和怡贵人并不是特别熟悉,不能像经常去看望玫贵人那样频繁地前往景阳宫。然而,小主总是显得闷闷不乐,抱怨说连怡贵人这样出身低微的侍女都能怀孕,而自己却始终未能怀上龙裔。那天去探望怡贵人时遭遇毒蛇袭击,小主恰好借此机会救下了怡贵人。原本,她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能够更多地光顾景阳宫,没想到皇上正巧安排怡贵人搬到延禧宫居住,这可真是顺遂了小主的心愿啊!
由于怡贵人怀有身孕,皇上每次前来探望小主时,都会顺便去看看怡贵人。小主见此情形,心中气恼不已,于是下手也变得异常狠毒。怡贵人所使用的红箩炭就放置在廊下,方便随时取用。但这些炭早已被混入了朱砂。不仅如此,连小禄子奉命领取的朱砂数量,也比平常多得多呢。”
惢心听到这句话后,气得浑身颤抖不止,怒目圆睁地喝斥道:“阿箬,小主一直以来对你关爱有加、仁至义尽,你到底是收了谁的贿赂,竟然敢说出如此丧尽天良、诬陷小主的话来?”
阿箬却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轻扬,冷笑一声:“哼!正是因为我还尚存一丝良心,才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与自责,将真相公之于众。即便小主待我恩重如山,我也绝不能违背自己的良知做事。”
惢心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冲冲地反驳道:“好啊!好啊!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并未昧着良心说话,那我与你同样侍奉小主左右,为何你所说的这些事情我却一概不知?平心而论,日常生活中分明是我尽心尽力侍奉小主的时候居多。”
阿箬一脸鄙夷与不屑,嘲讽道:“你确实侍奉小主更为勤勉用心这不假,但别忘了我可是小主的贴身丫鬟兼陪嫁丫头,小主有何事自然会优先告知于我,你又如何能够知晓?况且如此阴险狠辣之事,难道还需要搞得人尽皆知吗?”
说完,阿箬便将目光投向如懿,毫无惧色地直视对方,厉声道:“小主,这种事情明明就是您亲自所为,您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吧?难道您还想抵赖不成?难不成非要让奴婢和小禄子白白蒙冤受屈吗?”
如懿双目紧闭着,她努力地克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泪水,终于缓缓睁开眼眸,语气冰冷地道:“很好,很好!本宫竟不知你与何人暗中勾结,精心布置了如此精妙绝伦、天衣无缝的局来谋害本宫。你的回答竟然如此流畅自如,毫无破绽可言。”
阿箬低头躬身,轻声说道:“小主若是怪罪奴婢,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自从知晓这件事后,奴婢心中日夜难安,每每看到怡贵人胎死腹中的惨状,便夜夜被噩梦缠身。当时出于主仆之情,奴婢实在不敢将此事泄露给任何人。然而如今事情败露,想必这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吧。既然如此,奴婢也只能如实道出真相了。小主无论如何惩罚奴婢,奴婢都甘愿领受。”
阿箬说完这些话,忽然间向小禄子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小禄子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一般,立刻冲上前来,对着如懿说道:“娴妃娘娘啊,奴才深知此番供出实情定会对不起您,但奴才实在不愿就这样无缘无故地害死两位皇家子嗣啊。奴才我……我……”
他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之后,突然猛地挺起身子,毫不犹豫地一头撞向了正殿中央那只巨大无比的紫铜八足蟠龙大熏炉。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小禄子的脑袋顿时鲜血四溅,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当场毙命身亡。
在场的嫔妃们见状,无不惊恐万分,纷纷尖叫起来。
玫贵人二话不说,像一头愤怒的母狮一样,冲上来照着如懿的面门便是狠狠两个耳光。这两巴掌打得极重,如懿的脸颊顿时高高肿起,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然而,玫贵人似乎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她还要再打,但却被跟上来的宫女们死死拉住了。
尽管被拉住了,玫贵人的嘴依然不依不饶,她继续骂道:“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竟然还敢说别人冤枉了你!小禄子能拿他自己的性命来冤枉你吗?你简直是丧心病狂,连我腹中无辜的孩子都不肯放过,让他死得如此凄惨!”如懿只觉得头晕目眩,脑海中一片嗡嗡作响,脸上更是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抹,才发现手上沾满了猩红的血迹,原来是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太重,已经将她的嘴角打破了。
然而,此时此刻的如懿竟然感觉不到疼痛,她的目光空洞而呆滞,只是直直地盯着那大熏炉上慢慢滴落的血液。一滴、两滴……鲜红的血液顺着炉壁缓缓滑落,仿佛在诉说着一场无言的悲剧。而就在这时,那个撞得头破血流的小禄子也被人拖了出去。望着眼前的一切,如懿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绝望和寒冷。在这样温暖宜人的天气里,她却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死无对证,居然真的是死无对证!她原本以为只要找到小禄子,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如今小禄子也死了,还有谁会相信她呢?如懿的心中充满了无助和悲凉,她知道,自己恐怕再也无法摆脱这莫名的冤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