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中的微光

深渊中的微光

最高级别生命维持病房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精密仪器混合的冰冷气味。苏泠躺在特制病床上，全身被各种管线连接到周围的医疗设备，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据是她仅存的生命证明。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黑长直发散落在枕头上，像一捧失去生机的海藻。最引人注目的是床头柜上那个神经突触吊坠——曾经发出耀眼蓝光的金属饰品，如今只剩下偶尔闪烁的微弱荧光，如同深渊中即将熄灭的星火。

"…脑电波仍在0.1hz波动，未恢复意识。"首席医生站在陆铮身后，声音里带着职业性的疲惫，"生命体征全靠设备维持，自主呼吸频率1-2次/分…最多还有72小时。"

陆铮没有回头。他的手穿过无菌手套，轻轻握住苏泠的手指。她的皮肤冰凉得像大理石，指节因为长期卧床而微微蜷缩。这个总是拒绝肢体接触的女人，此刻却毫无防备地任由他握着，仿佛沉睡在最深的梦境里。

"泠儿，今天是第三天了。"陆铮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医生说…说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但我知道你能听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林悦刚加入团队时拍的合影，苏泠站在中间，嘴角带着极淡的微笑，"你看，悦悦还在等你醒过来骂她笨呢…"

说到林悦，陆铮的声音突然哽咽。他松开苏泠的手，走到隔壁病房门口。玻璃对面，林悦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胸口随着呼吸机的节奏起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实验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草莓糖包装纸，那是她最后留下的东西。

"对不起…"陆铮对着玻璃低语，额头抵在冰冷的表面，"是我没保护好你们…如果当时我能再快一点…"

走廊尽头的电梯门突然打开，叶蓁的身影出现在灯光下。盲眼女人穿着香云纱旗袍，白玉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径直走到陆铮面前，手杖轻轻触碰他的手臂："她还没走。"

"叶姨…"陆铮的眼眶泛红，"医生说…"

"医生看到的是数据，我看到的是命数。"叶蓁打断他，手杖转向苏泠的病房，"她的灵魂卡在记忆深海的缝隙里，需要一盏灯才能回来。"她从旗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音乐盒，上紧发条，苏父最喜欢的钢琴曲流淌而出，"这是清河留下的最后礼物，放在她耳边。"

陆铮将音乐盒放在苏泠枕边。旋律响起的瞬间，她的手指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床头柜上的神经突触吊坠发出一阵柔和的蓝光，持续了整整三秒。

"看到了吗？"叶蓁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灰烬里的火种，需要耐心等待才能复燃。"

电梯门再次合上，叶蓁的身影消失在光影中。陆铮回到苏泠病床前，重新握住她的手。窗外，第一缕晨曦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金色光斑。

深渊或许漫长，但只要有一丝微光，就值得等待。陆铮闭上眼睛，将额头轻轻抵在苏泠的手背上。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但他知道，自己会一直守在这里，直到她从黑暗中归来，或者…直到最后一秒。

病房里，音乐盒的旋律继续流淌，神经突触吊坠的微光偶尔闪烁，像两颗遥相呼应的星辰，在绝望的等待中，守护着那一点点未熄的希望。